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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於这种乡下地方而言,这种带有形式主义色彩的运动式治理,有时反倒能打破僵局,促成一些在常规状態下难以推动的、实实在在的改善。”
“我更倾向於,韦森公国的一些形式主义般的检查,属於一种开卷考试。”
“这种检查的目的,不在於各部门要做得十全十美,別犯太离谱的错误就行,在自纠自查中改正错误,同时强化正確的观念。”
“如果真要挑毛病,那么来的就不是提前正式发文的检查组,而是暗访组了。”
托马斯沉默地听著,帕维尔的分析角度是自己曾想过的。
他以前只是一个学绘画的学生,在韦森公国当官时接触的是腓特烈和普赛克联手打造的相对成熟的行政体系,强调的是制度性、常態化管理,所以认为全世界的政府本该如此。
以前他被各种检查、视察给烦得不行,好几次下了班赶稿画《双熊记》时被打断没法如期交稿,所以对任何形式的形式主义都持批判態度。
但帕维尔的话,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固有的认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托马斯跳出原有立场,换个角度看问题。
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治理基础薄弱的地方,一个强大的外部推力,哪怕是出於面子目的,也可能產生一些积极的实际效果。
但他內心对形式主义本身的厌恶,並未因此消减。
托马斯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依然带著保留,说道:“或许吧。”
“但这种方式不可持续,投资团走了之后呢,是否一切照旧?”
“为了迎接而进行的突击整顿,往往伴隨著对正常秩序的干扰,比如市场关闭,比如这清晨的噪音。”
“而且,它容易掩盖更深层次的问题,让管理者满足於表面的光鲜,而非致力於建立长效的机制。”
他想起了自己当村长时,为了应付上级检查,带著村民连夜打扫村道的往事。
检查一过,垃圾依旧。
那种疲惫与无奈,记忆犹新。
这实际上是他的管理的问题,但因为村子的经济建设搞得不错,这种微不足道的问题被掩盖,后来由继任者处理。
帕维尔看著托马斯脸上的神情,知道这种严谨的韦森官员不是轻易就能说服的。
他没有继续爭论,而是忽然笑了笑,再次转向柜檯后的旅店老板,用一种更隨意的口吻问道:“老板,说起来,外面这么折腾,影响你做生意吧?”
“你对这大扫除和修路,怎么看?”
旅店老板正在给另一桌客人倒奶粉冲的热牛奶,忙完之后,端著大奶壶过来,给两人续杯。
“这位老爷,你问我怎么看?”他呵呵一笑,声音洪亮,“我当然是看著挺好哇!”
他走到窗边,指著外面说:“你二位是外来客,可能不知道,门外这条街,从我爷爷那辈起,就是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
“我在这旅店里出生、长大,接手这生意也二十多年了,见过的客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几乎每个人进门都要抱怨几句这路难走,雨天溅一身泥,晴天崴了脚脖子也是常事。”
“拉货的马车更是经常陷在坑里,耽误事不说,还容易损坏货物。”
他的语气变得感慨,继续说:“市政厅的老爷们,以前也说过要修,可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次要不是为了迎接韦森来的大人物,下了死命令,限期必须修好,这路还不知道要烂到什么时候呢。”
他最后满怀希望地说:“虽说吵是吵了点,灰尘也大,但也就这几天的事。”
“等修好了,路平了,乾净了,客人走著舒服,马车进出也方便,这生意,没准儿还能更好做些呢!”
老板的话语朴实无华,没有任何高深的理论,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了托马斯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怔怔地看著窗外那些忙碌的工人,看著他们挥洒汗水,將破损的石板撬起,將水泥和碎石填入坑洼。
空气中瀰漫的尘土,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厌烦。
帕维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吃著自己的早餐。
托马斯端起刚续满的牛奶,慢慢喝了一口。
他最初的讥誚和不满,在帕维尔冷静的分析和旅店老板朴素的希望面前,悄然鬆动。
他意识到,或许在这片看似落后的土地上,治理的逻辑远比他在韦森公国所熟知的要复杂和曲折。
形式主义固然有其显著的弊端,但在特定的环境下,它也可能成为一种打破积弊、带来些许实际改变的、笨拙而有效的工具。
这条正在被翻修的街道,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窗外的喧囂依旧,但此刻听在托马斯耳中,似乎多了一层不同的意味。
这座古老的城市,正用一种属於它自己的,或许不够完美却切实有力的方式,试图掸去身上的积尘,蹣跚地走向一个未知的,却蕴含了希望的新阶段。
而托马斯,这位来自远方的监督官,他的工作与生活,也註定要与这座城市的挣扎与希望,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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