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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的,铁头的嘴角微微上扬。
然后,只见铁头父亲的胸膛,一下一下的挺起,一下一下的缩后。
然后,只见铁头整个人下坠,蹲了下来。
“爹,官府说要在我们这选拔好手,去提水师做事……”
那一抹光亮,间隔极其精准的,一下一下的出现在他的胸膛前面。
铁头父亲努力的瞪大眼睛,眨了眨。
去年,他娘生病了,今年去世了。
如今秋收刚过,朝廷的秋粮赋税也刚刚被官府取走。仅存的不多的粮食,就显得越发的金贵,被百姓们藏在家里最安全的地方。
就算是贴在宣传栏上,也鲜有人问津。
他顾不得穿衣穿鞋,直接推开窗台,人已经从屋子里窜到了外面。
铁头父亲笑了笑,抬手拍拍铁头的脑袋:“你爹我,要先去放水。”
那杀害了父亲的贼人,也已经提着刀向这边赶过来了。
嗦……
数十艘落了船帆的小船,驶入到拓林村的避风港里。
那只露着一双眼珠的贼人,已经发出了刺啦刺啦的笑声,似乎已经满怀期待,将眼前这个少年给切成两瓣。
百鬼夜行。
他带着满头的大汗,缓缓抬起头来。
黑暗中的拓林村,是松江府奉贤乡下,最是靠近东海的小村。
哗啦啦的水声,从院墙外面传来。
他的双眼,变得越来越沉重。
铁头在闷着头,撒开了腿,不停的奔跑着。
夜晚的拓林村很安静,码头上停靠的渔船,随波漂泊,上下起伏。
成为了最后的伙伴和帮手。
那是一个叫做大明旬报的东西。
不多时,有低低的虫鸣声响起。
铁头将自己靠在,糊着从宣传栏上带回来的纸张的土墙上。
……
“死啦死啦地!”
每一次新的旬报过来,后面总是会将上次看不够的话本,给续上新的篇章。
铁头郑重道:“爹,我一定为咱们家挣来一百亩的地!”
铁头咬紧牙关,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轻舟之上没有扯起风帆。
有泥沙滚动的声音,传入到铁头父亲的耳中。
而因为松江沟通长江入口,位于沿海,距应天城不过八百余里,府内乃是官兵云集。
铁头显得很是激动,他坐在床上,举着双臂,握紧拳头,重重的挥舞着。
按照里长的说法,这是朝廷宣布朝政大事的地方,好叫百姓们都能够知晓。
“井上君,通知下去,动手吧。”
可谓是防守森严。
院子里,木架上,则是晾着一条条被开膛破腹了的海鱼。
他显得有些失神,缓缓的重复着念道着:“去吧,去吧。你去吧,你去吧!”
朝廷在江南的赋税很多,哪怕是松江府这等肥沃之地,百姓们也生活的很是艰难。
眼前的院墙,虽然残破,但却很高。
……
上百道黑影,在码头上迅速汇集。
打断了铁头的幻想。
眼前的院墙上,浮现出一片合影。
自己再将隔壁村的李丫头娶回来,生十个八个男娃,等男娃长大了,自家的一百亩田地,就算变成好几百亩,也能种的完了。
一艘轻舟,在海浪的推动下,快速的靠近到码头后面的避风港里。
铁头的脑海里,唯有父亲生前最后哪一声呐喊,在不断的回响着。
他两脚一瞪,两手一拔,院墙下的空鸡笼就被扒拉开,露出一个崩塌的破洞来。
到时候,要为家里买一头最健硕的牛。
屋子里,有翻身的声音响起。
已经是一片血水。
两条腿,不住的颤抖着。
等到轻舟停进避风港里,从甲板上有几道黑影爬了起来。
漫长的海岸线,并不是一卫两所的大明官兵,能够严防死守的。
随即,铁头父亲的嘴巴,就被人从后面捂住。
这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到水师里做事。
听到父亲的应允。
“你滴,去死吧……”
等到了院墙下,铁头身后的贼人,也已经赶了上来。
他开始想,一百亩田地,父亲一个人定然是种不完的。
一声闷响。
海鱼是咸的,不需要用盐,还能为人的嘴巴提供一丝盐味。只需要经过暴晒,便是整个冬日里最美味的食物了。
他沿着田埂,不住的向前奔跑着。
洞不大,但却刚好能让铁头钻出去。
用尽了全力呼唤而出。
前几日刚刚来了新的旬报,开头按照村里唯一会看字的人的说法,是朝廷要大家伙多加小心,谨防倭患,朝廷最近正在调兵遣将,护卫沿海地区,不让一个大明子民受到伤害。
在他的眼前,好似有一堵大山。
这一刀,若无意外的话,会将铁头整个人拦腰砍断。
老旧腐朽,且张着一道道缝隙口子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嘈杂刺耳声,被铁头父亲打开。
“八嘎!”
刚刚放完水,打了一个哆嗦的铁头父亲,只觉得一阵阴风刮过,让他心头笼罩着一层阴霾。
“嗨!”
那个人黑衣人,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身后那个捂着他嘴的人,已经松开了手。
后来,娘的病终究是没有治好。
因为闷着头,铁头并不知道自己奔跑的方向是哪里。
……
说着,铁头父亲从床上起来,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将脚套进草鞋里。
几人的个子都不高,大抵不超过五尺。
细不可闻的闷响声,不断的响起。
在村子里的晒场上,一颗大榕树下,最近安置了一块宣传栏。
少顷,码头上也有一道道的如同海浪一般的声音响起,传向空旷的海面上。
闷着头的铁头,一下子停住,整个人像是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起砸落在地上。
铁头回头,死死的盯着对方,发誓要将对方的身形,给牢牢的记在脑海之中。
撑在地上的两只手,也在不停的抖动着。
铁头父亲无力的抬起手,虚弱的悬浮在半空中,缓缓的摇摆着。
“可是托林村的人?”
在自己家门口,那连绵的肥沃的水田,都将会成为他家的。
村子里,几只被村子共同饲养的狗子,不时的发出叫声。
有两人,一前一后,飞速的从码头上,流窜到村子最边上的院墙下。
“烧光他们的房子!”
另有青村中前所、南汇咀中后所两千兵马,分驻青村、南汇地带。
不用等到子时三更。
半盏茶的功夫,海绵上像是浮起了无数的大鱼一般。
“杀光明人!”
铁头家的门口,几道鬼影迅速消失。
或许……
他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是眼睛里却满是惊恐、悲痛,以及愤怒。
……
在男人的胸前,一个斗大的幼字,明晃晃的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后面,一面大明龙旗,在火光的照耀下,迎着夜风飘扬。
是明军!
明军来救父亲,来救托林村了!
“将军,救命!”
昏睡过去之前,铁头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喊了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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