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杨彪叹气，郭嘉两难（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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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杨彪叹气，郭嘉两难（6k）

刘协发现，由他所魔改出来的这套乱七八糟的政治制度上，对于一般性事务，这些人确实可以很好的完成，将他这个天子给当做了吉祥物。

但今天魏延的这个事儿却说明，在面对重大政治问题的时候，尤其是在涉及到派系之争，涉及到具体利益的时候，这些人真的很扯皮，商议半天也找不出个主事之人。

当然，其实平时荀悦是可以引导议事节奏的，但刘协暂时还不知道。

经此一事，刘协终于知道他的这个制度现在缺得是什么了，那就是依法治国。

以刘协一个理科生，对于政治的粗浅认知来看，他认为两千年之后的议会政治，都是建立在一部神圣不容侵犯的法律的基础上的。

自己已经很好的给这个汉朝廷搭了一个架子，形式上好像已经很像两千年后的议会政治了，但由于没有一套法律，或者说是法律的神圣性不足，本身也不完善，人们打心眼里就认为法律是管理平民的，而不是管理两千石的，是上位者惩罚下位者的依据，而上位者本身却是依旧要靠政治博弈。

正好出了这么个魏延案，说实在的这魏延和夏侯惇都是他上辈子耳熟能详的名字，但可能是由于他现在的位置太高，手下的人才也着实是太多了，这俩人死不死，谁死，他一点也不关心。

而如果能借此事来给这些重臣进行一场普法教育，想必也是极好的。

其二，还可以借此来进一步的规范议政的流程，争取让他们自发的成长，如果能顺便弄出一部议会议事规章管理准则出来就更好了。

全社会的力量全都紧紧的握在天子的手里，短时间当然可以，拿来打仗自然也是无往不利，可敌人都被你打死了，这拳头还握的那么紧，打谁啊。

办得不好，则事情指不定就要发展到哪里去了。

……………………

往深里看看，这是在命令郭嘉建立一套用之于朝廷中枢的行事准则。

虽然……天子本人其实压根没那个意思。

所以，他要如何去袒护这个夏侯惇呢？

按照法家的思想，也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则夏侯惇就算能保住性命也一定是要一撸到底的了，这事儿要是在他的手里办出来，那他和曹操也就算是正式的分道扬镳了。

但是，所谓儒皮法骨折四个字却是不太对的，或者说是将法术者两个字给看得太浅了（作者自己的一家之言），因为法家从底子里，与儒家其实就是相冲突的，二者的矛盾很难融合。

而儒家思想讲究的是礼，是各司其职，是在其位谋其政，是以德行教化天下，直观来看，当年由霍光所主持的那场盐铁会议中，贤良文学一方所论证的道理虽然不至于是满纸荒唐言，但切切实实他们所说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代表了豪强大族的利益。

“嗯？这又是为何？”

“杨公，魏延不死，对您来说弊大于利啊。”

“您想想，魏延是因为什么得罪的夏侯惇？夏侯惇又为什么敢于如此理直气壮的说上一句私人恩怨？”

“此话怎讲？”

但其实，这都是根据两千年后那个普遍依法治国的客观现实，进而对两千年前的一些思想的反向代入，其实南辕北辙的非常厉害，这就跟现代人对墨家的理解仅止于小农思想，兼爱非攻，甚至干脆就是个做机关术的一样肤浅。

赏罚分明四个字是法家最直观的表现形式，天子特意说了，今日之事，当为万世之师，你叫他一个法家的当代魁首，如何能去包庇夏侯惇呢？

再者如果再多想一层，天子这又何尝不是在躲避法家之弊呢？

法家思想是冰冷的，他们认为，一个国家就像是一个人的身体一样，如果有一部分过于强壮，这个过于强壮的部分就是有害的。而一个国家，如果有一部分人的力量过于强大，则这个力量过于强大的阶级就会成为国家的毒瘤，而一个社会，却总是不可避免的要出现这样的特权阶级，对下他们欺压普通百姓，对上则影响朝廷政策的执行。

当然，这事儿落在群臣的眼里，就是另一番模样了，比如当天晚上，杨彪就非常客气地将司马懿请来，希望这个自己派系中的头羊能为自己出谋划策。

朝廷的权利无限制的扩张，自然就侵蚀了社会的权利，使朝廷与社会产生矛盾，而在封建制度之下，朝廷的权力往往又都重重的压在了天子一个人的手上，不出问题才是见了鬼了。

表面上看，天子命令此案依法办事，只是要建设一套处理眼前事物的军法。

天子的政治主张如今再看已经愈来愈清晰，很显然，天子给了他们法家一个大机会，期望这个由他所掌管的立法会可以真的给出一套万世之法。

汉武帝雄才大略远逐匈奴于塞外，谁都看得出他治国、治军用的都是法家的那一套，可怎么就在他的手里，罢黜百家而独尊儒术了呢？

无非是四个字么：过犹不及。

至于由天子所倡导的盐铁专营，其实相比于汉武帝时期，因为不剥夺民财，其实也更贴近于法家主张的本来面目。

可以说历朝历代的统治者确实都会充分汲取一点法家的思想，尤其是所谓帝王之术，大多数时候都是法术。

“不错，现在尚书台群龙无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首了，而朝中诸事，已尽归您与荀悦之手来进行决断，但是刘皇叔却是始终游离于这个体系之外的，人虽在议税阁，现在更多的却是代表才皇亲勋贵，很少在政事上发表意见了，另外您再想，他的这个司隶校尉之职可是一直都没有变过（相当于首都军区总司令），其二弟关羽在宿卫中的威望自不必说，迁都之后这军制改革刻不容缓，显然，这京中的兵权，是要尽归于他这个皇叔之手的了，他这是在有意的回避政事啊！”

郭嘉，作为人中之杰无疑是看得到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的，在他看来天子的才智远胜过他千百倍，自然就更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所以天子这段时间才会刻意对朝中事物进行回避，更是早早的建立了议税制度，对每年朝廷用度开支进行计算，按需收税，所以天子才严格讲北宫用度与南宫进行区分。

眼下，趁着夏侯惇与魏延的这点破事儿，将事情直接交给立法会来办，办好了，则管中窥豹，立法会的地位一定会再度提高，法家压制儒家，也不过是还差着一场摆在明面上的辩论罢了。

根源还是出在法家的核心思想上，天子，应该是统治朝廷的方式，而不应该是朝廷本身；朝廷应该是统治国家的方式，而不是国家本身；国家应该是社会的治理方式，而不是社会本身，而传统的法家学说是不懂得这个道理的。

而如果这次他保住了夏侯惇，立法会，廷尉，这地方他也不用待了，天子不撵他走，他自己也必须要辞职，因为这代表他背叛了自己的出身，阶级，浪费了这一个法家翻身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下面那些官吏怕是要恨死他了。

如此重大的政治博弈，天子全程不去参与，全权交给律法，让律法对这种顶级的权贵进行约束，这不正式法家思想的核心要义么？

“还有什么呢？”

让小妾给他煮了一碗茶水，郭嘉干脆就坐下来喝了起来，却也是有苦难言，好生的愁闷，独自一个人往小院里一坐，直愣愣瞅着清冷的月光，一出神就是大半宿。

司马懿见杨彪也想得明白了，自然也就笑了，补充道：“天子的改革之心坚定，甚至已经颇有些类似于王莽了，此前咱们甚至都还怀疑过天子是不是要进功臣退文吏，现在看来，却是咱们格局不够，夏虫语冰了。天子给功臣们安排了一个好去处啊，所以杨公，您觉得您是功臣，还是文吏？

杨彪闻言颇为悸动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司马懿后面要说什么了，苦笑道：“事，南阳屯田之兵，也因此而成为了天子真正的中兴之基，那是天子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可以直接掌握一支真正的军队，我，还有我们杨家，对此也算是颇有功勋，然而，时移世易，天子现如今要跟曹操争得已经不是兵权，也不会跟他比谁的兵多，谁的兵少了。更何况朝中现在人才济济，而统兵打仗也非我之长，哎~”

百分之九十九的现代人，对法家的理解其实都类似于依法治国，依法办事，等等，稍微懂一点文史的人，会知道以吏为师四个字，然而这些，充其量只能算是法家的皮，不是骨。

事实上，郭嘉在散了朝之后压根就不敢回家，多亏了他在这许都城中还有几个别院用来养女人，而且极少有人知道，否则他现在都不知道去哪了。

新的朝廷体系里面，曹操本来也没多少地位了，少了自己这么个事关重大的九卿，曹操在中央朝廷的影响力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