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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娅长出了一口气,她完全没想好该怎么给上级打电话汇报这一情况。
但这个电话又不能不打,她只是执行人员,在东德的正式身份就是来自乌克兰的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的大学生。
如果没有上级同史塔西协调,那她在这里就真的要背负巨额债务了。
当然了,她的组织在没有得到史塔西授权的情况下在东德从事这种任务,也将由她的上级去协调和处理。
任务失败就是失败了,该怎么清算都是上级来决定的。
包括她现在要面临的债务危机。
“我是娜塔莎,任务失败了。”
尤利娅报出了自己的代号,直截了当地讲出了现在的情况。
没有侥幸,也没有找理由推脱责任,更没有哭闹抱怨,只冷静地陈述事实。
值班经理和汉斯都明智地没有凑近,他们也看得出这份冷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刚刚收到消息,访问团所属成员红星钢铁集团于今日早间与瓦尔讷明德尼普顿船厂和瓦尔诺船厂签署了合作协议。”
上级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同她讲述了昨晚那些人真正做了什么事。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在她已经成功打入到对方内部的情况下,在上级毫无预料的情况下,与东德的两家造船厂达成了合作协议。
并不是说这种合作会给祖国带来什么危机,而是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情况体现了组织在本次行动中的无能表现。
上级淡然的态度让尤利娅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这一次任务的失败有多么的严重,影响是多么的恶劣。
如果她被对方耍了的消息传到东德方面的耳朵里,那组织也就成了笑柄。
对东德的掌控力度便会出现松动,也会被东德方面轻视。
这种影响力是无形的,但也确实存在,看这次合作的达成就知道了。
尼普顿船厂和瓦尔诺船厂怎么可能在缺少向上级汇报的情况下与访问团成员签署如此重要的合作协议呢。
如果这样想,那是不是意味着东德方面已经看清了他们无能的事实,勇敢地迈出了试探的一步,表现就是同意两家造船厂与访问团成员的合作。
这种影响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表现。
受组织的压力和影响,东德某方面极力邀请东方大国来访问洽谈经贸合作的工作遭到了阻碍和挫折。
组织方面就是要达成控制局面的目的,现在这份布置被捅了个窟窿。
而组织的努力和威胁也成了笑话。
东德方面能与访问团达成第一份合作协议,就能相继达成更多份合作协议。
这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的体现。
所以说,尤利娅这个篓子捅大了,她给组织造成的损失不在酒店费用,也不在农场的违约费用,而在整体布局。
“把事情公开呢?”
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些机会,哆嗦着讲道:“是他们去农场订购的奶牛……”
“娜塔莎,别再说奶牛的事了。”
上级不耐烦地提醒她道:“如果你不想让组织成为东德同行笑柄的话,如果你不想这件事造成更严重后果的话。”
上级也不等尤利娅再狡辩,强调道:“我能确定,去农场采购奶牛的那些人,绝对不是你遇到的那些人。”
“这怎么可能——”
尤利娅不敢相信,就像她无法相信自己这一次败的这么彻底,摔的这么狠。
“其实也不怪你。”上级语气无奈地讲道:“你的搭档消失了,从你上火车以后就消失了,家里没能联系到他。”
“啊!”尤利娅再吃一惊,问道:“他不是一直在暗处保护我的吗?”
“很抱歉,娜塔莎,他消失了。”上级的回答充满了挫败感,并且解释道:“我们也认为他在执行潜伏任务,保持沉默是正常的,直到签约的消息传出来,我们却一直联系不上他。”
“酒店和农场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人过去接应你了。”
上级贴心地告诉她该怎么脱身,又细心地叮嘱道:“等这件事结束,非洲那边还有个任务等着你,就这样吧。”
电话挂断,尤利娅差点跌坐在地上。
上级不是没给她机会,去非洲。
这更像是一种惩罚,又像是一种宽恕,来自搭档失踪所给予的谅解。
这一次行动失败不能全怪她,所以组织宽宏大量,没有惩戒她。
但任务失败的责任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上级是不可能承担的,只有她。
那么去非洲九死一生,也就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赚得多,风险也高。
你想吧,一年多说几个任务,少说就一个,三五年便能完成退休积累,这薪酬待遇得多丰厚。
同样的,风险也巨大。
她们不仅仅要面对任务本身的危险,还得面临任务失败后组织的惩戒。
尤利娅真的不在乎昨晚她付出和失去了什么,她只在乎对方是怎么看破她的。
如果不能得到这个答案,她在执行下一个任务的时候也会缺乏信心。
所以她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位李先生,哪怕是摊牌,也得知道答案。
“女士,您还不能离开。”
值班经理见她站起身就要走,皱眉提醒道:“留在酒店您更安全。”
“谢谢,我会处理账单的。”
尤利娅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很坦然地看着经历讲道:“我的朋友马上就到。”
“当然,也包括你们的。”
她见农场经理挡在了身前,手指了指对方,道:“这件事我个人来承担。”
“如果能妥善处理那就最好了。”
酒店值班经理微微一笑,道:“您可以在休息区休息一下等您的朋友,或者回楼上房间休息也可以,我们的服务依旧。”
“谢谢。”尤利娅点头致谢,随后看向服务生问道:“可以帮我收拾行李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收了小费的服务生表现的尤为积极,微微躬身后便匆匆去了电梯方向。
而农场经理汉斯见她如此坦诚,便也没再逼迫和纠缠她。
尤利娅端起茶几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又自然地从架子上拿了根香烟由着服务生帮忙点了。
她抱着胳膊走到落地窗前,真像是在等她的朋友,脸上没有一丝为难。
值班经理和农场经理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这件事能这样处理是最好。
但他们的小心思也让彼此缺少交谈的兴趣。
值班经理客气地点点头,轻声交代了点烟的服务生看好了尤利娅便回了总台。
而农场经理汉斯也知道没必要大吵大闹,所以选了个舒服的沙发坐下来慢慢等。
酒店方面不会让对方逃单,他等酒店这边处理好再找尤利娅就行了。
所以尤利娅站在落地窗前抽着香烟,不远处服务生在盯着她,而汉斯则品起了咖啡,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没多一会儿,远处便传来了汽车的呼啸声,这在罗斯托克不常见,因为年轻人更喜欢在大城市飙车。
就在酒店大厅内众人诧异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城市街道上飙车时,一辆似乎失控了的满载泥土的w50卡车急速冲了过来。
嘭——
好巧不巧,渣土车直接撞在了尤利娅所在的落地窗上,直接冲进了大厅。
而刚刚站在窗前的尤利娅好像一个破败的布娃娃,被飞快开过来的卡车顶飞了出去,撞在台阶上翻滚几下没了动静。
一切来得是那么的太突然,酒店众人慌张地躲避着风险,浓烟滚滚,谁又能顾得上那个女大学生怎么样了。
而当酒店值班经理带着胆大的员工跑出来的时候,卡车上早已经没了司机的身影,只留下尤利娅扭曲的身子和一摊……
——
哇呜——哇呜——
消防车和救护车接连飞速驶过,李学武从车窗向外面瞧了一眼,回头对沙器之讲道:“打听到了吗?京城化工的人在卢布明市吗?”
他们的车队是从尼普顿造船厂出发,去往火车站,准备转移阵地。
这里的事情办妥了当然要去下一站,李学武同瓦德里希讲他很忙可是真话。
“应该就在卢布明市。”
沙器之汇报道:“不过我们没跟的太紧,不确定对方的目的地。”
“没关系,知道他们在哪就行了。”
李学武淡淡地一笑,看着窗外讲道:“真希望他们能成功啊。”
这算狮子的眼泪吗?
沙器之不是很理解领导的脑洞,既然这么想京城化工的人能达成目的,为啥还要南辕北辙,来罗斯托克开头筹。
“咱们接下来去哪?”
你没听错,结束了造船厂的谈判和签约,到现在沙器之都不知道下一站去哪。
李学武看着车窗外罗斯托克的景色,挑了挑眉毛讲道:“去德累斯顿。”
“去德累斯顿?”
沙器之着实被领导的主意震惊了一把,这是从东德的最北跑去最南边?
德累斯顿当然不是东德的最南,最南边是卡尔马克思城区,但与捷克也接壤的德雷斯克也可以称为南方。
“没错,去德累斯顿。”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听了尤利娅的介绍,我对德累斯顿这座工业城市心驰神往,不能辜负了她的努力和希望啊。”
“……”沙器之有些无语,他实在想不出领导是怎么做的决定。
既然领导的解释听不懂,那就从德累斯顿有什么来思考吧。
至于说什么尤利娅的努力和希望,他是一点都不信的,昨晚领导与尤利娅的对话是在监听和录音的环境下进行的。
尤利娅也绝对想不到领导会如此的谨慎,进行反向监听和录音。
这种情况下,就算回国时进行审查也有证据表明清白。
领导很是太清白了。
这一次行动不仅省下了车马费,还用农场订单小赚了一笔。
别问领导是怎么拿与农场的订单赚钱的,说出来让人学了去,他就成了罪人。
他只能说有的时候合同也是钱,只要有人认可,废纸都能当钱用。
话又说回来了,领导决定去德累斯顿,那么德累斯顿有什么呢?
从他掌握的资料上来看,在化工方面,德累斯顿区具有有利的经济地理位置,运进原料和燃料生产化纤、药品、照机纸、橡胶制品。
德累斯顿区的里萨、格勒迪茨等钢铁企业生产全国1/4的钢和4/5的钢管。
德累斯顿区同样拥有褐煤这种对全欧洲有着重要意义的自然资源。
石英砂、陶土原料、各种建筑材料、有色金属、木材占全国供销重要比例。
德累斯顿区工业发展水平居全国第3位,重工业为主导部门,是主要能源基地,采煤、电力工业居全国之首。
以电机、电子、仪器制造为主的机械工业发展较快。
农业生产规模居全国末位,但农业技术、拖拉机装备和化肥化水平较高。
种植业以黑麦、马铃薯为主。
草地和牧场比重高,乳用畜牧业发达。
以德累斯顿为中心结合附近的工业城镇组成德累斯顿城市集聚区,吸纳了更多的人口转移至这座新兴工业城市。
如果让沙器之确切地猜测,那他更倾向于德累斯顿是耶拿和蔡司公司的工厂所在地。
本次东德淘宝之行,沙器之才不相信领导会放过东德的技术瑰宝。
耶拿和蔡司公司是干什么的?
蔡司的名气对于国人来说更大一些,当年蔡司望远镜可是战场的宝贝。
但蔡司的命运也从那场战争开始,走向了不确定的未来。
就像有东德和西德一样,这个时候也有东蔡和西蔡。
东蔡是二战后分裂至东德的蔡司公司简称,其前身为1846年由卡尔·蔡司、恩斯特·阿贝和奥托·肖特在耶拿创建的光学企业。
该公司以生产相机及光学器材闻名,耶拿曾为重要相机生产基地。
1945年美方将耶拿工厂部分技术人员及设备转移至西德成立carl zeiss ag,也就是现在的西蔡。
苏方占领后拆除剩余设备并转移至基辅。东德技术人员随后在耶拿重建工厂,命名为carl zeiss jena,就是东蔡。
有意思的是双方还打了一场官司,都想争夺正统位置,都说自己是原汁原味的蔡司,就像加多宝和王老吉一样。
1950年诉讼裁定双方分别在欧美及东欧地区保留商标使用权。
好了,两极世界,问题和矛盾就是这么好解决,你卖你的,他卖他的,不冲突。
1947年东德整合东蔡、梅耶等光学工厂组建veb pentacon dresden公司。
veb:全民所有制企业
pentacon:潘太康
dresden:德累斯顿
翻译过来就是:德累斯顿人民企业潘太康公司。
这么一翻译,就都知道该企业是那个了,潘太康镜头在业界太有名了。
1962年东蔡以veb carl zeiss jena名义出版《jenaer jahrbuch》系列科学文献,沙器之手里拿的资料就是这个。
讲到这里还得提个有趣的事,二战结束后蔡司实际上被分成了三块。
美方虽然早和苏方在雅尔塔密约中谈好分割德国的条件,耶拿位于东德,应该由苏方占领。
但是巴顿这个老登不按常理出牌,还是越界侵入了耶拿和蔡司公司的工厂所在地德累斯顿。
东蔡在巴顿的胁迫下,以“协助”为名,把一些技术人员和设备在最快的速度下连夜撤走,移转到自己属地德西。
于是原属东德耶拿的127名科学家与工程师被掠夺至奥伯科亨等德西美占领区。
同时也把卡尔·蔡司基金会移到德西的斯图加特,这才有了西蔡。
当苏方接收耶拿时,只剩空荡荡的厂房和一些美方带不走的一流光学玻璃和生产机具。
苏方就以战争赔偿为理由,把这些剩下的资源连同一部份留下来的科学家用飞机掠夺运回苏联、乌克兰、基辅。
这部分资源也为俄国光学工业效命数年之久,例如:
喀山光学机械厂就是利用这些技术生产了泽尼特单反相机,其设计源于蔡司的contax和praktica。
李学武在边疆从老巴朵那购买的相机就是泽尼特单反相机。
莫斯科郊区,kmz工厂的建立标志着苏联光学产业的另一巨头诞生,其生产的佐尔基和基辅相机也深受蔡司设计的影响。
基辅的兵工厂开始生产基于蔡司设计的望远镜、测距仪等军事光学设备。
列宁格勒lomo工厂则成为苏联显微镜生产的佼佼者。
二战期间蔡司可是德方望远镜、测距仪和各种火炮战机瞄准镜的主要供应商。
其著名的t镀膜使得狙击手的望远镜不会因阳光反射暴露位置,极大提高了战斗力。
西蔡和东蔡的发展走上了不同道路。
西蔡在市场经济下继续保持其在显微镜、医疗设备、天文仪器等多个领域的世界领先地位。
而东蔡则在计划经济的指导下成为东德重要的出口企业,主要服务于望远镜、双目镜、摄像机以及天文望远镜和微光刻设备等领域。
李学武觊觎东蔡的技术,真是奔着照相机去的吗?
当然不是,摄像机和望远镜虽然是高效益产品,但微光刻设备更有意义。
很少有人知道,就在这几年东德在德累斯顿建立了微电子研究中心,秘密开展光刻技术攻关。
李学武确定这所研究中心研发的karl-zeiss-jena光学系统能实现3微米精度。
这精度虽然落后西方但是所属阵营内较高水平的代表了,国内更是没法比。
李学武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上官琪说给他的,在回国前上官琪就收到了同学的来信,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社会来说是秘密,但在科研领域这个年代的守密原则处处都是漏洞。
上官琪就给李学武解释过微光刻技术,以及该技术对工业发展的重要性。
不知道、没机会还则罢了,来一次东德不给国内带回去一颗光刻技术种子就说不过去了。
就算是坑蒙拐骗也得带回去,科学是没有国界的,所以这技术是属于全人类的,这么想应该是对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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