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记忆中的北胡旧事（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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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氏不可置信的，就这样看着齐建卿：“老爷？”

她与他在一起，二十多年，却从未想到……齐建卿今夜竟然因为齐明荷说的几句话，就这样要与她断绝关系？

“老爷，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这一刻，齐建卿只是一动不动，看着这一个微胖的妇人，她为他养育了两个女儿……两个人虽然没有感情，却是早已有了亲情，但相比于她这些年做的事情……

齐建卿阖上了眸子，看向了别个地方：“名伶，你真的以为……府中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吗？”

蔡氏终于瑟瑟发抖……

是，她是做了不少事情，从最开始，他将胡氏带回府中来，一直到害死胡氏，再到后来，妙菱的母亲，但凡所有出现在齐建卿身边的女人，她都或多或少做了一些事情……而那些女儿，从示意下人欺负齐明荷，到笈笄时，安排道士来算命……

后来，妙菱如今的性子，也是她一手造成的，只因为府中有这样一个她。

谁让她是齐府的大夫人？

“建卿，我……”

外头雨下得太大，于是酒楼里也没有人，所有的活计都放了工，回了家，就连酒楼的门也关上了。

虽然没提及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却是言语中不经意常常给她灌输想要她随他一起回去的念头，他不喜欢喊她的胡名，于是为她取了另外一个名字，他叫她贞娘。

他最终还是找到了香料，欣喜若狂的同时，是她即将离别故国的愁思，但她想……只要能够在一起也不错。

他带着当时的仆从齐平，两个人从城门而出，闯到了关外，走过这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便就是北胡了。

因为他的深爱，府中不接受也得接受，可是面对着蔡氏的存在，她只能做一个侧室，可她明白……只要他爱她就好了。

在他的记忆里，无论是漫天黄沙的暴雨，还是这江南细柳轻抚的绵绵细雨，只要有她在身边，就都一样。

她似意外的回头，看到是他，她什么也没说的，只是把头再转了回去。

这或许，就是差异的悲剧，纵然带了钱财过来……也无济于事。

齐明荷微微推开皇甫逸羽的手，走了上去：“爹……”

贞娘渐渐明白，这一个乞儿……并不是等闲之辈。

此刻，看着这大堂中的喜庆，齐建卿慢慢泪眼模糊，就这样看着齐明荷，看着这张相似的小脸，是他与她世上留下唯一的血脉依存，嘶哑的声音：“明荷……”

哪怕是天涯海角，背井离乡，只要那个人与自己厮守着，这就是最大的圆满。

齐明荷步伐一顿，有神而明亮的水眸就这样一凝，卷翘的羽睫一颤……停在这一刻。

兴许因为独身在外，落魄而真实，慢慢的，那些不好的习惯少了，他甚至偶尔会忘记自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御香世家的少爷。

前方两队人马打了起来，他当时孤身一人带着一个仆从，两匹马，再背着些许行囊，很容易就被人认作是那一队商队之中的人，于是连带着他也跟着遭了秧，混乱的厮斗声中，他莫名其妙被人打下了马，衣服划破了，整个人也狼狈不堪。

从汴京出发，途径好几个城池，一直到了边界秋城的时候终于出了事。

问了酒楼里好多人，都表示没听过。

蔡氏猛地一跌：“你不能这样狠心！”

在北胡这种地方，下雨是极其少见的，常常都是风里刮着黄沙……

北胡国与大金国的风气不同，她要努力的去适应，还要接受种种不公。

他抬头一看，只看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是那一日送馍馍前来的女子。

“有商队……把大金国的商人杀了，以耻新帝登基逼退我北胡五十里关界之仇……！”

他作为世家中的公子来说，因为常制香料，因此喜爱干净，在北胡，衣袍可脏，可脸不能脏，那时……在北胡人眼中，拥有他这样一张面容的乞儿，是很少见的吧？

有些人，一直活在心里直到入骨。

衣衫褴褛的带着齐平一起往前走，从关外到北胡，还要再走近乎一天的荒野。

他和齐平抱着九死一生的心态与狼决斗，最后熬到天亮再进北胡国边陲的时候，已经再也看不出是香料世家的公子了。

可纵然深爱，也无法打败现实，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府中谣言四起，他为了她而忽略了夫人蔡氏的存在，霸占独宠，毫无妇德。

这一场游戏，玩着玩着，齐建卿也不懂是什么时候真的动了心。

大金国彼时刚换了新皇帝三年没多久，两国关系紧张，于是局势自然也平和中带了些动|乱不安，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的边界呢？

看到他在注视她，她忽然笑了起来：“不要钱的，放心的吃。”

他根本就听不懂她的话，只是此刻就这样抬头看她。

那时年少轻狂，所遇也甚少，可以说是他心思最澄净的时候吧，故而对待这天降的灾难，都多了几分乐观的态度，只要死不了……就还能活下去。

胡氏看到他，也有些意外，看他衣衫虽廉价，却难掩眉目光华。

一旁，有人喊着：“莫里羧。”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名伶……我还算给你留了几分情面，你别不知好歹。”抬手，按了按额上的太阳穴，缓缓的跌坐到了椅子上。

都说是年少轻狂，齐建卿有意无意的与她有更多的联系，查探香料的余外时间，除了攒钱回大金国，还会刻意的研究新的菜式，邀请她下来品尝，渐渐会做了一些简单的菜，她也不厌其烦的吃着。

想来，年轻的他确实也没少有纨绔子弟的臭毛病。

漫漫黄沙飞扬而起，本以为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竟然……

女子看着他的笑，皱了皱眉头，只能勉强猜他的意思，然后点了点头。

齐建卿还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有些看呆了。

他旁敲侧击，问她肯不肯与他回去，他可能没有办法像在这里这样，一个人只属于她，她沉默了许久。

这一份爱，支撑着她从北胡边陲小城来到大金国汴京城，进入齐家的时候，不知多少人侧目，一是因为她的美貌，二是因为她就这么随意的跟回来了，似乎这样的肆意与世家的礼法不合，女子这么做，难免会让人看轻。

更要命的是，在打斗后，他侥幸留得一命，却因为无人保护而财产被掠。

唯有他，无处可去，一直都是委身酒楼中，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看着雨。

齐建卿不再说话，他好像老了好多，在这样慌乱的夜，疲惫的退了两步。

感觉楼中不止仅有他一个人，于是他第一次走上了酒楼的三楼，那是莫里羧的地盘，结果一走上去，果然看到那漂亮的胡人女子在那坐着看雨，一个大大的台子，远处就是黑暗的天，大雨一直哗啦啦的下着。

到了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她是这一家边陲小酒楼的主人，孤身，心善。

齐明荷也就这样怔怔站着，看着齐建卿……

谁都没想到，同样是下着大雨的夜，竟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这一次，他又从后厨出来打听的时候，只听见楼上响起了踏踏声，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热馍馍吃到底，他才看到碗底有一颗珍珠。

和一个胡人女子亲吻是什么样的感觉？

齐明荷就这样看着齐建卿，“爹爹……”声音沙哑。

其实她早就想要送来给他了，因为……他常常在刀神庙外出现，穿得像乞丐，可是那一张白玉般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乞丐，每一次看到他在刀神庙前坐着沉思，她就会想，他是没力气了吧，要不然……就是长得这么好看，所以拉不下脸来要吃的。

齐建卿仿佛也从这一刻的朦胧中，再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可他为什么心里不舒服？因为最开始的时候，下意识的认为，她是冲着他而来吗？

她独立，自强，却又再感情上专一得……他一进到她的心，她就不会再想别人。

“杀啊！”

酒楼在经营，他则在找香料，两个人的感情发展顺其自然。

在北胡的日子，应当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常给她说大金国的故事。

齐建卿干脆抚了抚袍子，走到了她身边，他坐下来，陪着她一起看雨。

横亘在现实间的真相是……他在府中还有一个夫人，虽然没有感情，却是因为心无所属，而答应父亲娶回来的女人……

齐建卿看着她走的背影，再看着这一盘热馍馍，他拿起了一个来尝，感觉确实不错……但这种感觉为何不错，似乎……连他都不太明白。

意外的，他竟然这样亲了她，她睁大了眼睛，但是看到他眼中不知所以的深情，她突然才发现……两个人之间，似乎早已互相彼此动了心，她后知后觉，却不打算拒绝。

齐建卿深呼吸，需要时间来平复，当年……胡氏去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