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寒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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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寒蜩

里面白老头被这踢门声吓得噌的一下蹦起来，赶紧恭恭敬敬前去开门，见进来的竟是如此郎才女貌的一对少年。

一看穿着是赵国贵族的服饰，白老头也知道这不是一般人，于是低眉顺眼，垂首立在边上等候吩咐。

风洛棠在破旧而杂乱的油铺里头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墙角那些大油瓮上积的油泥灰尘，拍了拍手说道：“白先亭。是你吧？”

白老头身子躬得更低，低声下气的说：“白老头，卖油的白老头。街坊都这么叫。”

“说是有人要来和你联络？”风洛棠问。

“随时有可能。”白老头老实答道。

“你知道是什么人？”

“小人不知。每一次仰度阁派人来，小人只能等着。什么时候来了，就什么时候有任务。”白老头不敢隐瞒。

“原来如此。”风洛棠转悠到油铺柜台前，指了指旁边一只大瓮问道：“这什么油？”

白老头见此玉牌，吓得扑通跪下，匍匐于地沙哑说道：“小人拜见大人。”

只是他完全没有察觉，他闪身出油铺的时候，屋顶黑暗里隐隐约约闪出两道微光，一道略金，一道微红。

靠在墙上的邵易轻笑了一声，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夜枭“咕咕”的啼叫声传来。

赵军的阵营方向一片漆黑，并无异常。蒙琛原本提着十二万分小心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他右臂用力一挥，发出了冲锋的指令。

“先让赵军看管起来。”邵易头也不回，拉起被裙子裹步不前的风洛棠，出了油铺。

至于九宫的九爷，也就是王傲，身份特殊。

先锋前军韩程带领大部队前去增援蒙琛，务必助蒙琛一举拿下肥累城。

这可让白老头抖的更厉害了。他抖到几乎不会说话，含混答道：“得……命，得命，寒蜩大人。一定办到。”

“但是我也知道。这城里可没有你上报的五万大军。我从一进这城便知道你这里出了纰漏。”

风洛棠一听，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他俩来之前，和赵军探子约定的暗号。

这两方，一面在秦都掌管着谍报的黑暗系统；另一面却高居江湖宗主地位，掌控着天下武林。

像他这样的小谍子，见到地支杀手，无异于人生末日。

但是绝望激发了他做过谍子的曾有的镇定。

九宫的规制分为两仪、四象、八极、十天干和十二地支。

“是桐油。”

寒蜩拍拍他的肩，说：“尽管如此，我还是来了。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先不杀你。”

寒蜩的脸依然在竹笠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如此安排，李牧断然没有不救肥累的道理。因为这种阵仗，摆的就是叩关南线直入邯郸的架势。如果李牧再置之不理，明显就有弃王城而不顾之嫌疑。那么赵王会如何看待李牧将成为打击李牧的可乘之机。

不过，他有一个最有名的同胞乃弟，就是后世天下皆知，千年为人称道的秦国战神王翦。

寒蜩将个小小的药丸从怀里掏出来，轻轻地放在油铺的货柜上。

桓齮自己亲帅其余大部前去督战，作为机动部队，随时准备迎战救援肥累城的赵军。

正在此时，一个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长长短短，竟敲了十几下，正是秘密约定的敲门暗号。

这个原本是应当没错的。借助深夜的掩护，蒙琛发动骑兵加步兵的短暂冲锋，可以一鼓作气冲到赵军抵挡在城外三里的防御线上。如果能够毁掉路障，填上部分壕沟，那么就可以为第二天天亮之后的大军冲锋扫清障碍。

他甚至有两次已经抽出后背的双刀预备好抗击可能的攻击。但是原野上除了呼啸唳唳的风声并无其他。

寒蜩虽然是个杀手，也有自己的底线。尽管燕赵征战互为仇敌，但一害全城包括妇孺老弱，是寒蜩不耻的。

他只是路过肥累城。说是会在城中不走，那是骗那个老谍子的。

虽然他的名字只偶尔见于各国情报网中，但他在其余地方甚少被提及。

他斜眼瞥见，那个高挺英俊的少年正将手按在他腰上的剑柄上，后背抵着墙，两腿交叉，黑如点漆的眸子里冰芒无数，直盯得白老头战战兢兢。

寒蜩冷笑撇嘴，施展轻功，用极快的速度向城墙方向奔去。

就在今夜，他决定派兵偷袭赵军肥累城外的防线。

风洛棠冲到柜台前，刚要伸手去拿那药丸，被少爷一把拦住：“别碰，万一有毒。”

夜色正浓，鏖战了一天的赵军此时应当懈怠。

九宫之所以在黑暗王国里声震天下，可不仅仅是因为有咸阳仰度阁。

长街两头都有探子把守，如看到陌生人走近，就会以夜枭之声发出警报。

说到最后四个字，寒蜩说得极慢，极清晰。

他的任务在藁城。这次九宫的刺杀目标其实是那个指挥战役的李牧。

他细长的脸，微微有些惨白，高起来的颧骨，令他的一双不大的眼睛不很醒目。

玉牌上只刻了一个浮雕的“辛”字。

他害怕得按住胸口，还是没有按住心中擂动的一片密不透风的鼓点。

寒蜩站起身来，一只手按了按斗笠，又越过肩头将身后的双刀轻按了一下，说道：“好自为之吧。”便几步退出油铺，从北街的长街上走脱不见了。

这个决定是他这一生做出的最错误的，但也是最幸运的决定。这个战略决策让他永远失去了秦军指挥官的地位，输了这场战役，但是，却让他赢得了他自己的余生。

而今晚站在白老头油铺门口的，正是那十二地支之一，代号“寒蜩”的宋意。

关于九宫，林煜是从和盖聂深谈之后才得到了比较完整的画面。

如果李牧一直坚守不出，而秦军主力继续与李牧对峙，那战役将旷日持久。从根本上说这对秦军不利。秦军远道而来，补给线过长。所有的供给和粮草需要穿过狭窄的井径，运输缓慢，且随时有可能被敌人切断。这是风险其一。

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压迫感，仿佛是被猛兽锁住猎物的目光盯着，如影随形。他中途停下来几次观察周围却无法感知到任何不妥。

此时的白老头感觉自己狂跳的心突然骤停了，惊吓得连步子也迈不出，更说不出了话来。

白老头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把已经在地上按麻了的手在身上使劲的搓了搓，颤声说道：“这……这当如何，如何是好呢？”

蒙琛所部右军已经攻打肥累城多日，仍未拿下。如继续拉长战线，桓齮只能不断消耗自己的战力，时间越长对战局越不利。此风险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