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156章 【V013】相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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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又凉拌了一份豆芽，炒了个韭菜鸡蛋烩蚕豆。

鲍神厨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盯着在村子里扫荡搜刮的马贼。

“哪些是你家人？”马贼老大问。

其中一个络腮胡马贼，挥舞着大刀，将俞家人赶出了老宅。

马贼老大的眼睛亮了：“留着他，日后做马贼！”

“好，好！”鲍神厨慈祥地抚摸着他的脸蛋，眼圈中渐渐浮现起了一丝泪意。

但真正让人刻骨铭心的不是这道菜本身的口感，而是口感中透出的那股家的味道。

爷爷要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话尚未出口，村子里的钟让人撞响了，浑厚而古朴的声音自村口悠悠地传来，鲍神厨的神色一凝，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就见不少乡亲神色慌张地跑了过去。

马贼老大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鲍神厨指了指被马贼们据为己有的马车。

大伯忐忑不安地问道：“我三弟是您的儿子吗？”

俞峰去镇上割了几斤上等肋条肉，俞峰去后山的小溪捉了两条肥硕的大鲤鱼，俞婉则在后院儿挖了几个春笋。

“呜哇——”

大伯母见俞婉呆头呆脑的样子，破涕为笑，将她拽过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叫爷爷呀！”

满不满意还不是他一句话？届时该卖的卖，该杀的杀，该掳走的掳走！

俞婉一脸诧异地看着鲍神厨。

只见鲍神厨一刀子下去，还没让人看清，羊皮便整张地剥下来了，羊内脏也被切了下来，分别装进不同的水盆里，羊肠也以极快的速度被清理干净。

怪道他们什么也搜到，敢情是藏在机关里头了！

不多时，俞家人被推进了人群。

大伯迈出脚。

俞婉拉过弟弟与妹妹的手：“阿娘，大伯，大伯母，你们带着铁蛋和蓁蓁还有爷爷先进屋，一会儿别出来。”

鲍神厨果断尝了。

马贼人多饭量大，这几盘菜还不够塞牙缝儿的。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刘寡妇听见了一声压抑的闷哼，却是王麻子挺身而出，替她们母女生生地挨了好几脚。

俞婉从未见过如此干脆利落的刀工，血腥的东西，生生让他做出了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独眼马贼跳上马车，丢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这个？”

俞婉道：“您还真打算做菜呀！”

大伯母忙道：“小姜是城里的，懂事又能干，性子更是没得挑，老三能娶到她，真是福气！”

这是做冰五肉时剩下的，没红烧，只有卤水的味道，但也已足够让人垂涎欲滴了。

而那本价值连城的药膳方子就在遗失的行李之中。

车夫早让马贼打晕了，趴在一旁的地上。

前往俞家老宅的路上，俞婉小声对他道：“我不会丢下你们开溜的。”

鲍神厨闭了闭眼，忍住胸腔内翻滚的情绪，半晌，终于给出了答案。

也有村里孩子的哭声，太多了，辨不清谁是谁的了。

马贼老大揭开酒坛子，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只闻一口，马贼老大都感觉自己要醉了。

马贼老大忍住一饮而尽的欲望，问鲍神厨道：“只有一坛吗？”

两名膘肥体壮的大汉提着大砍刀冲了进来，在院子里一阵乱砍，看二人的衣着打扮，再结合听到的马蹄声，俞婉严重怀疑他们是遇上传闻中的马贼了。

麻蛋……怎么这么难吃！

“住下。”小蓁蓁是铁蛋哥哥的小尾巴。

堂屋的马贼道：“就这么点哪儿够吃啊？”

正在收拾灶屋的大伯母一脸惊讶地走了出来。

“这是阿婉！”大伯母激动地介绍说。

俞婉握了握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鲍神厨将俞家人一一指了出来。

俞家人一出宅子，便见到十多个提着大刀的马贼在各家各户搜刮东西，俞松暗暗捏了把汗，幸亏方才没动手，否则这么多马贼冲进来，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两只野鸡两眼一翻，又半死不活地瘫痪在地了。

比方才的还好吃？那得是什么神仙滋味！

马贼老大咬了一块卤肉：“娘的！真好吃！还有没有？”

俞婉给他夹了一块冰五肉：“我大伯最擅长做卤肉了，这盘五肉是先卤后烧的，一点儿也不腻，您尝尝。”

大伯对鲍神厨歉疚地说道：“抱歉，连累您老人家了，早知如此，该早些让您走的。”

“我做的。”鲍神厨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他去打仗了……”鲍神厨怔怔地说。

“大哥，你看那个女人！”这个马贼原是指向姜氏，马贼老大却一不留神，看到了一旁的俞婉。

柳镇是在京城以南，百里之外，俞老爷子当初在柳镇做长工，路过一处山沟沟时，看见了路边的孩子。

待到鲍老夫人与儿子回往鲍家时，却在半路遭遇洪水，洪水冲段桥梁，索性护卫识水性，将鲍老夫人与儿子救上了岸，可惜好景不长，母子二人遭遇了劫匪，仓皇之中，鲍老夫人摔晕了，醒过来儿子与行李都不在了。

“也卖了！”

是翠的挣扎。

是大伯下的厨。

大伯的眼圈都红了。

“哎哟。”大伯母背过身，又抹了一把泪，“可惜老三没回来，等他回来，就能一家团聚了！”

俞家人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紧接着，所有人的心头都掠过一阵狂喜——三弟不是让亲人抛弃的，三弟的亲人找到了，还是一个如此疼爱他的父亲……

果然，听了大伯的话，鲍神厨打算跨过门槛的脚顿住了，他望向大伯指的那间屋子，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在来莲村前，马贼们已经搜刮过别的村了，战利品中有几头肥硕的山羊。

俞婉与其说是来打下手的，不如说是来旁观的，鲍神厨把什么都做了，她连青菜都没得洗，更重要的是，鲍神厨上了年纪，做这么多重活儿却不见一丝疲倦，他的脸色自始至终都无比从容淡定。

“咯咯哒——”

鲍神厨望着桌上的饭菜，良久没动筷子。

鲍神厨说道：“只有一坛。”

鲍神厨抬起枯瘦的老手，摸了摸他小脸，哽咽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村口传来了白大婶儿扯着嗓门儿的尖叫。

马贼们让她闭嘴，她闭不上，哭得越发厉害了，一个马贼凶神恶煞地走过去，抬起脚来踹向刘寡妇的女儿！

有人拿走银子，留下药膳方子，不足为奇。

鲍神厨许久没吃过这般热闹的饭了，早上他的饭桌上还有妻子，妻子过世后，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孩子呢？”

孩子还小，大伯母不知如何与他解释，只得急急地说道：“你再叫一声！”

马贼们正在商讨“乡亲们”的去处。

鲍神厨红了眼眶。

“你爹……是在哪里捡到你三弟的？”鲍神厨看向大伯问。

“我去瞧瞧！”俞婉放下扫帚说。

“咯咯哒——”

俞家人的心里涌上一层不祥的预感，村子轻易不敲钟，敲钟非小事——

大伯母不敢杀有鸡瘟的鸡，于是上隔壁罗大婶儿家买了只老母鸡。

鲍神厨哽咽着点点头：“好……好！”

是翠的哭声。

“是。”鲍神厨将包袱拾起来，“车座下有个机关，里头有些酒和食材，一并拿下来吧。”

“哦。”小铁蛋听话地看向鲍神厨，脆生生地叫了句“爷爷”。

马贼老大朝俞婉走过去，就在此时，俞家搜刮的高个子马贼端着一碗香喷喷的卤肉出来了：“大哥！有肉！”

脑海中念头刚一闪过，俞婉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俞婉去处理羊肉。

鲍神厨道：“谁让你溜了？”

鲍神厨打断大伯的话：“家里还有一些食材，只要你们不伤害我家人，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保证做得比方才的还好吃。”

俞婉与家人皆是一愣。

大伯烧了一锅笋片炖鸡，一盘清蒸姜丝大鲤鱼、一碗冰红烧肉、一罐腊猪蹄焖莲藕，浓郁的香气自灶屋里飘了出来。

俞婉觉得，他做的不是菜，是艺术。

鲍神厨做了两只烤全羊、一大锅红烧羊肉、一大锅鱼羊双鲜，还煮了一大份热辣劲道的羊蝎子，羊肚、养肝、羊蹄则被做成冷盘，羊肠里灌了羊血，蒸成一段段的血肠，羊的心肺并白萝卜熬成一锅炖汤，羊肉的香气与膻味儿弥漫了整个村子。

不膻就不叫羊肉了，可怎么让膻味儿的浓淡恰到好处就是一门功夫了。

马贼们从不知羊膻味儿也能这么香，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老头儿做的全羊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