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永相诀（8）：好，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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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珏迟疑一下，想起桑柔的话，说：“你快让开。”

众人翘首，想要看高台上的盛况，齐王亲自督启开工仪式，齐国王室倾巢而出，便连齐王后宫的妃嫔，位阶稍高的，都来了。

水色这时猛站起来，走向桑柔：“我方才看到了，就是你，趁混乱，欲害我家小姐，将她一把推入河中。”

“六王子的马进了长门巷便消失不见，而后不

顾珩双眸晦暗不辨，攫着她。

“她嗜睡、厌食，还有昨晚那般无来由的发病昏厥，为什么你们从来没有跟我说起一声？”

桑柔站在人群后，看着前方大厅上端坐的男子，丰神如玉，绰然天姿。

“哦？那便洗耳恭听了。”

“不用！”

而她对面，一女子惊惧地蜷成一团，正是卓薇柔。

“不，我并未将她逼上绝路，我只是将你们之间的爱情逼上绝路。你自以为能照顾她周全，但她那样的身份，一旦被人知晓，便是万劫不复。你会为了她违抗燕国的意思？”她摇头，“你们这样的人，心里女人哪有家国天下重要，到时候将她亲手送上刑场，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绝路。她那般对我，我自然也得替她着想。”她低下头，声中哀恻，可被长发掩住的目光却一片森冷。

顾珩心头不安，目光半点不敢离开她身上。

那声……唤的不是自己。

桑柔摇头。

“呵！”顾懿笑，“成全？你怎么知道我把你带过来，不是要杀了你，而是成全你所愿？”

这是，国师上前对齐王说：“陛下，吉时已到，是时候开船了。”

卓敬失踪，桑柔是最后同他在一起的人，可这几日她要找她，却半分行踪也找不到，只怕是躲起来了

顾珏震惊，不可置信。

卓薇柔含羞点头：“全凭陛下和爷爷做主。”

**

她杀了卓敬，而顾懿却连卓薇柔也不放过。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他自己也同陷身于险境，这是卓薇柔再出点事，最容易摆脱干系。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一手勾上他的脖子，一手揽在他腰上，调整成孩童赖皮般的姿势，无比惬意地趴在他胸口。

顾珏狠狠盯着那抓在自己腕上的瘦骨嶙峋的手，眼色晦深似海。

顾珩伸手朝身后的成持做了一个手势，成持会意，立马退下。

顾珏面色铁青。

可齐王的脚刚踏上岸，忽然不知从何处嗖一声飞来一支箭矢。

“傅柔……桑柔……”顾懿咀嚼着这两个名字，“菀彼桑柔，其下侯旬。于乎有哀，国步斯频1……名扬天下的傅柔公主，竟是你！你胆谋如斯，确实不枉此名！珩儿把你保护得很好。若不是你主动透露，孤竟然查不到你的身份。改名桑柔，是为了警戒自己，不枉国灭之耻。你接近珩儿，是为了复国吗？”

援兵这时恰恰赶到，刺客终寡不敌众，迅疾被压制住。

“阿琦的死，我分明已将有关阿柔的成份压下，但我父王却还是知道了这事与他有关，而且他所知的版本，与事实还不尽相同。想必，这是你事先作出的安排。”

桑柔被押下去，鹤枳几欲忍耐不住，直接去抢人，考虑到桑柔同他交代的话，只得生生忍住。

一曲毕，桑柔已力竭，但指上动作却不停，婉转几个走音，丝丝不绝，缕缕不断。

顾珩脸色平静如常，乍看无异样，唯在他身侧的卓薇柔看得清楚，他额角紧绷，隐隐压抑着似怒气。

分明已经在仲清寒府邸四周层层守卫，怎么还会让她跑出来，而他却一点知觉也无。

“所以，你想要我替桑柔澄清？”傅姝忽然笑出声，“啧啧，太子对舍妹还真是情深意重。”

……

桑柔就那般，立在门外，看着他，白净的脸蛋，无邪的双眸，双手扑朔拍打着，好不惹人怜爱。

桑柔笑：“看六爷这紧张的神情，怎么，你是愧疚吗？”

顾珏忙低头看她：“桑柔，你如何？你要撑住，很快就到仲清寒府邸了。”

顾珩脸上满是阴鸷，盯着地上跪着的两人。

桑柔说：“不用了，徒劳而已。”过了会儿，又说，“师傅，你先回去吧，先回竹坞，然后再辗转去药庐，我会随后去那里找你。”

“我本时日无多，这下怕是死期迫睫。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桑柔弹毕，却是顾珏起的身，过去扶起她。

桑柔起床，收拾妥当到了大厅时，不意竟看到了顾珏，怀中抱着咿呀作语的顾晨。

“我写信让三叶过来一趟。”

鹤枳说：“这丫头天资慧敏，是难得学琴好料。”

顾晨对桑柔印象已经很单薄，目光澄澈地将她望着。

这场刺杀，刺客来路多重，有真有假，故而才平息得那么快。

凌波眉头紧锁，一言不发。阡陌伏在地上，背上瑟抖如筛，低哭出声。

顾珏盯着她：“你知道？”

顾晨口中吐着泡泡，一点不愿搭理的模样。

可这一刻，他身旁紧坐着的那女子，容貌艳丽气质不凡，却已是她人。

但他知道，她又怎么会不知晓。

“呀，臭小子，敢打你爹！以后还想不想吃饭了！”

“晚上有个家宴，近日不用上朝。”

桑柔咬咬牙，额头冒汗，身体已快连跪都跪不住，她说：“陛下说得不错。陛下该是找过太医来诊过我的脉了吧。陛下本来想要赐给卓小姐的那一箭，不巧被我给承下了，若没错，箭还淬了毒。”

今日大典，一个很重要，却始终不曾现身的人物，就是傅姝。她一直被安放在某处。

流动的各色身影中，却始终捕捉不到那抹新雪般的白。

跑出几步，又摔倒在地上。顾珩和水色一人一边，扶起她。而她站起身时，目光无意掠过某处，想起什么，忽然变得冷鸷，出言道：“哥哥几日前就是和你出的门，后来你就不见了人影！”她视线所落处，是顾珏的座位。

岸边挤满了人，兴奋地看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典。

顾珏的人，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他劫得傅姝，同时利用她，吸引顾珩注意，好暗渡成仓将傅姝安排走。

“何事？”

“师傅每年冬日都要禁琴两月，以悼念师祖，不若就让桑柔代替师傅，给齐王献上一曲吧。”

顾珩放下酒杯，答：“没有，正全力搜查。”

卓薇柔挣开搀扶，走向她：“所以，我哥哥出了事，你嫌疑最大。”

“那你为什么还同意？”

“你口口声声说为她好，却一边将她逼上绝路，你这姐姐做得还真是……‘与众不同’。”

这时卓薇柔忽然站起来，说：“我不相信，我要去见我哥哥……”

顾珩一点耐心都无，直接上去抢人，可手还未触到他们，一道光芒直直向他斩来。

她眸光顿时软了下来，捏了捏他的手。

“说清楚！怎么回事？”

“你早是将死之身！”

卓薇柔忙追上。

桑柔眨了眨眼，她已无力点头。

不少人暗暗揣测，这顾晨莫不就是顾珏和桑柔的孩子。

竟是《永诀》的终章。

齐王早已在众人护送下回宫去，河边这时仅剩一下顾珩及一些朝臣。

桑柔今日一身白装，是如她旧日的风格的素雅，却让人觉得美艳得过分，可她眸中无光，好似一潭死水，岑静得让他害怕。

“你脚伤还没好吗？”顾珏抱着顾晨走近，关切问道。

“害怕了？你不是说，你已生无所恋，死无所惧了吗？原来还会害怕。”

“什么？”桑柔漫不经心地问。

桑柔心头疼了下，眼角忽然有寒光映闪而过，扑捉到什么，心下一急，忙直直奔向卓薇柔，将她人一推，卓薇柔猝不及防，脚下一扭，直直往河中栽去。

桑柔看着，失笑出声。

“有事即说便是。”

顾珩站起身，出了房门，而后向府邸深处走去。。

桑柔勉强直起身，摇了摇头，说：“如是因，如是果，如是报。。一路走来，从来不曾有人逼着我做什么，最终落得这样的结果，算不上好，但都是桑柔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人，更怨不得天。最遗憾的……是不能偿还太子的感情，他那样固执的人，日后一个人，该会很难过……”话到最后，喉中已不知觉哽咽。

河道中的船一只只驶出河口，桑柔目光紧凝着河道中动向，口中细看着什么，到了一定时候，突然站起来，要往外头跑。

她想象着，卓薇柔该事面色含羞，带着笑意盈盈，顾珩则是一如既往人前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顾珩一张脸暗沉得可怕，说：“把她给我。”

顾珩眼中满是嗜血般的红，也不顾眼前是什么人，扬手用内力吸来一把剑，直接和鹤枳对打起来。

“嗯。”顾珏点点头，晃了晃怀中的顾晨，说，“晨晨，可还记得这是谁？”

仲清寒在一旁静观，却觉得，她笑颜后更深切的，是悲痛。

而后只听得噗通一声，紧接着一人身形飞快，追随那倒入河中的人，不过眨眼功夫，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带动一串水帘，一男子怀抱一女子，从河中飞上来，落于案上。

“桑柔，你……”

头顶是几只流箭飞过。

顾珩缄默。

顾珏还没意会她那句要离开的话中的深层意思，忽然脖后一麻，眼见视线开始模糊。

水色惊愕。

“桑柔！”顾珏冲到她身边，满是惊骇，“你怎样？”

名澄带人上来，几分负疚地看着她。

顾珏一愣：“你……什么意思？”

“嗯。”她伸出手去逗弄顾晨。

“今晚家宴是吗？”

顾珩冷冷地看着她，说：“是，不仅是阿柔，还有顾晨，我猜你比较想见的是他。”

天上云翳似被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声震慑到，纷纷卷席而去，冬日阳光肆无忌惮倾泻而下，她墨发白衣，一张脸透白素净，凛然肃穆，眼睫稍垂，注视着膝上桐琴，右手凌空而扫，几个散音快而不乱，却让人闻之背后凛凛。

卓薇柔喘过气，目光却投向一处，口中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帮我个忙……”

“阿柔！”一声吼声从人群中爆发出。

仲清寒正替顾晨看着病，发现桑柔时，正要出声，却见她目光凝滞，直直盯着顾晨，眸底是几欲破蛹而出的巨大伤恸。

“你说了，孤便信了？”

鹤枳还未离开，在顾珩走后才来找她。

“怎么？不相信？六弟胆子不小，直接将他带回了章临，你说，他到底意欲为何？”

桑柔转头，说：“放手！”

“就是三哥和卓小姐的婚事啊，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外头场面颇为惨烈。本来防卫就很强，刺客已有几分被打压下去的势头。

“用我预备逃离的路线，暗渡成仓送走了傅姝……六爷，我没说错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外头传来沉炼的男声，她一惊，桑柔下床，叩拜：“罪民拜见齐王陛下！”

河岸逐

桑柔抬眸，眸光微凉，看得顾珏竟一个心惊。

齐王领众人走下高台，去最大的那只船上点火。火苗一燃，船头立即有烟火腾飞上空。虽于这青天白日下看不大清烟火绚色，案上的人不知台上变故，这时都纷纷欢呼起来。

“只是……”侍卫咬咬牙，说，“卓将军已身死。”

舍得？又怎可能舍得了，可她并无选择。

“是吗？”顾珩不紧不慢地走近，“我可以杀了王豫之而瞒过天下人，同样也可以不动声色处理掉其他人。”

时光静谧，一心安然。

“什么！”

顾珩的人，不过是配合顾珏和她演一场戏。若她按照原定路线讨，怕是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截住。正如此刻的傅姝，顾珏以为已经稳妥将她运离，其实最终还是落到了顾珩手中。

猛回神，收敛了下情绪，说：“哦，我……”

“桑柔！桑柔！”顾珏不知为何，声中有几分颤抖。

了我哥哥，你还想毁了我一生的幸福。”

众人莫不讶异，纷纷猜测，这女子竟和六爷有牵扯。

“鹤枳？琴圣鹤枳先生？”

那侍卫这才高声说道：“回禀陛下，已经找到卓将军了！只是……”他面露难色。

“太子？”穆缜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会不会是六王子使计把人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顾珩这才缓缓转身，面上表情叫人分不清楚喜怒，只是看着让人偏生几分胆怯。

“对。”

她力气颇大，桑柔虽有一点武功，但此刻已没多少力气抗衡，只能厉眼盯着她，说：“不想死，就放开！”

“你还好吧？”顾珏关切问道。

今日宣布婚讯，她故意出现，怕是想要让顾珩改变主意吧。

顾懿皱了皱眉，说：“虽说没有父兄在此，宣布这事，有些不合礼数，但时间紧迫，故而也只能先说了，卓小姐，你来章临有一些时日了，吃住可还惯？”

“差不多了，过来让仲清寒再换个药。谢谢！”

顾珏看着桑柔和顾晨逗玩着，说：“看你这般模样，我原本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他心头皱紧。

顾晨对着她，裂开嘴笑。

桑柔咬牙挨过一阵剧烈阵痛，喘息到：“要不要……看证据……”话没说完，再压抑不住，鲜血冲上喉头，从唇边溢出。

忽然又有人喊起来：“她背后！她背后！”

她站起身，身体微晃。

傅姝双目憎红，满脸惊恐。

“太子……”

***

桑柔说：“我同他一起出了府没错，但其实不过是同道，卓将军搭了顺风车。我们在城东即分开，此后分道而行，若是卓小姐不相信，我们可以去城东那几家铺子找人证。更何况，我为什么要对卓将军下毒手，我手无缚鸡之力，卓将军是一代猛将，十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顾珩暗暗咬牙，却听得耳边痛呼一声，他发现自己手头上也用了力，施在了卓薇柔臂上。

顾珏自顾自解释道：“晨晨这两日有些吃不下饭，我带他过来看一下。”

“你真打算就此离开？”

傅姝趴在地上，四肢锁链紧扣，听到动静，缓缓抬起来，原本倾城的脸现今如同鬼煞般骇人。

忽然，从角落处走出一女子，白衣无暇，不着一丝纹，她抱琴缓步走上前来，对着齐王跪下，行了大礼。

“带我走，不要让我死在他面前。”桑柔说出这样一句话，便昏厥过去。

群臣纷纷道贺。

他微蹙了眉头，直接进入最离间。

一片恭维中却蓦然听得一声冷哼。

**

“果真不愧是琴圣的徒弟，这曲技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桑柔点头。

“鹤枳。”

他没有脱衣上床，只是在床边坐着，看着床上那张熟睡的容颜，面色比夜色还沉重。

顾晨倒是不怕生，很快又和桑柔熟络起来。

水色脸色满是恨恶，说：“你见不得我家小姐和太子在一起！你之前勾.引我家少爷，如今将他害了，如今又想害我家小姐，你嫉妒她与太子珠联璧合，缔结盟亲，想要从中破坏。你真真是心肠歹毒！”

“陛下！”有人匆匆从祭台下跑上来，一脸焦急之色。

桑柔这才抬起头来，对上卓薇柔的目光，说：“所以？”

忽然，顾懿扬手，叫停了奏乐，说：“今日趁此盛典，孤要宣布一件事情。梁国卓丞相之孙小姐，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是未来国母之佳选。孤已于卓丞相商议好，钦许良缘，婚礼既定于翌年。”

“在你出现仲清寒府邸。其实，世上哪有那么蹊跷的事情，你恰好出现，恰好让我知道他们订婚的消息……不过，我一开始还不知道你和傅姝的关系，只是觉得你目的不纯。”

顾晨看到桑柔过来，立即兴奋地扑向她，被顾珏一把拎到一边，却仍锲而不舍地往桑柔那边爬。

同桑柔一道的，还有卓薇柔，她已无心再参与这典礼，而是急着去见卓敬尸身。

这一曲《山河赋》，几年前，她父王的生辰宴上，她曾弹过。如今再弹，论稳健，因左手的伤，已经达不到旧日的水准，但所幸技巧铭记于心，气势稍有式微，便即使变化指法姿势转接过去。

岸上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围观民众四处乱窜逃命，一片混乱。

“你要跑？”

“桑柔？桑柔你怎么了？”顾珏忙将顾晨放一边，去看她，“我去叫仲清寒！”说着就要喊人，桑柔一把拉住他。

顾懿深深地看了桑柔一眼，起身，说：“好，我成全你！”

***

1选择诗经大雅《桑柔》篇。

谢谢阿西吧吧的鲜！

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