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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此刻，能被刘胜招来这未央宫宣室殿外的瞭远台，听刘胜长吁短叹的众将，更是只需要看看刘胜的背影，就能知道这位少年天子，究竟在经受怎样的精神折磨。
但也正是因此——正是因为郦寄‘开国元勋’的身份，以及那挑不出丝毫黑色的发须，郦寄接下来的一番话，才能让刘胜稍安心了些。
考虑到此间种种，再从整体角度来看汉匈平城战役，便可以用以下这几句话概括。
但这丝毫不影响刘胜将那张忧心忡忡的脸，藏在在场众将，乃至世间凡人都看不到的角度。
“姬周之时，天下一分为七，曰：秦、楚、燕、齐、赵、魏、韩。”
随后，便是太祖高皇帝英明神武，步步为营，连战连捷，将突破赵长城防线的匈奴冒顿大军一步步逆推回了来时的路。
就好比现在，刘胜很担心马邑的战况，天下人也都知道刘胜心系与彼，且心里着实有些没底。
“臣知道：一个没有学识，整日里都忙着挥舞锄头的农人，是不可能战胜一个满腹经纶，又饱经沙场洗礼的丈夫的。”
“曲周侯所言，虽稍有些不合常理，但也还算有些道理。”
如后世某一部‘亮’字开头的影视作品中，得意洋洋的王有胜那样，颇有些自豪的看了看左右。
“边关军报！”
说的再简单点，就是：匈奴人来了，突破了边防，深入了腹地，然后又被逆推了回去；
抛开太祖身陷白登之围这一插曲不考虑，匈奴人在这次战役中的得失，几乎和长平之战后，被列国合纵逆推回函谷关的秦军一毛一样。
只见刘胜身后，周亚夫几乎是和郦寄同步动作——一进一退，便大致站在了郦寄方才所站出身的位置。
“赵国虽居于多山之地，又为列国所环伺，经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北拓疆域数千里，虽国不强，然军、卒强者甚。”
——随后韩王信倒戈，让本就因匈奴人突袭而乱了阵脚的汉室，更多了一份狼狈；
再之后，汉室也如同每一个华夏农耕文明政权一样，在发动战争机器之后的第一时间，便开始逐渐扭转了颓势。
“楚则据故荆、楚、吴、越之地，带甲百万，虽只屈、景、昭三户，亦幅员辽阔。”
作为一朝开国之君，却被蛮族领头人保卫在雪山之上，无论再怎么粉饰，刘邦也难逃一个‘身陷北蛮之围’的污名。
···
“反观化外胡蛮呢？”
见刘胜久久不能将目光从北方，从草原、从马邑的方向收回，郦寄终还是颤巍巍站了出来。
‘名垂青史’的白登之围就此形成，一朝开国始祖：汉太祖高皇帝刘邦，仅带着三两万先锋精锐，被匈奴单于挛鞮冒顿的二十余万大军团团包围在了白登山。
——有些事，是不能拿上台面的。
“但这些蛮族，却连播种都还没有学会，只能将自己的生存寄望于雨水和水草，以及无法避免的天灾、人祸之上。”
和匈奴人打，汉家，至今都还没赢过······
“陛下也不必过忧。”
“——一场雨雹，便可以将一片草场埋于冰雪之下，让牛羊吃不到水草，他们却也毫无办法。”
“然纵如此，燕以战国七雄之至弱，亦能北逐胡虏，扬华夏之威。”
只意味深长的道出一声‘然今’，周亚夫便借着一个长音止住话头，傲然昂起头。
“只是周末春秋战国，又有嬴秦、项楚——这前后数百年战火，致使天下疲敝，百姓民不聊生，方有我汉家过往一甲子，于胡蛮之淫威不能治。”
而在平城战役之后，无论是吕太后时期的小打小闹，还是文、景两代先帝期间的三年一小抢、五年一大抢，也都不过是匈奴人单方面侵扰汉边，然后在汉军主力抵达战场之前撤回草原。
只是这时，在刘邦之后整军开拔汉军主力——足有二十万兵马的主力部队已经越过了句注山，不数日便可抵达战场。
之后的事，就是妇孺皆知，耳熟能详的了。
换而言之，汉匈平城战役，是一场‘侵略者入侵成功，之后又被驱离’的反侵略战争。
“陛下。”
直起身，昂起头，仍远眺向北方，将双手背负于身后；
任由夕阳斜照在自己年轻，甚至是稍显稚嫩的面庞之上，刘胜只如是道出一语。
——郦寄，已经年过八十。
而彼时，挛鞮冒顿为了麻痹太祖刘邦，便将其精锐士兵、肥壮牛马等隐藏起来，只让汉军先锋斥候看到年老弱小的士兵和瘦弱的牲畜。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像此次马邑战役这样，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调兵遣将，不再以‘匈奴人突然叩边’为前提作为战役开端，实在是前所未有。
真正要命的，是代北边境的凛冬苦寒，以及身陷包围，绝援断粮的绝望。
边关毫无征兆的失守，尤其还是临阵倒戈，汉室自是阵脚大乱；
无奈之下，太祖高皇帝刘邦御驾亲征，带上豪华的谋士、将帅团队，亲率关中朝堂大军抵达代地。
毕竟那个璀璨的时代，距今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
“虽有改朝、换代，虽有江山易色，但诸夏之民，也终还是诸夏之民。”
而后，汉军便带着‘你丫居然敢包围俺家皇帝老子’的屈辱和羞愤，将匈奴人一路逆推回了草原，顺带将边境线往北推了百十里。
于是，刘邦派刘敬（娄敬）再去查探，娄敬则回来报告说：两国交兵，本该炫耀自己的长处、彰显自己最强大的力量才是；
但我到了匈奴人驻兵的地方，去也只看到瘦弱的牲畜、老弱的士兵；
这一定是匈奴人在故意显露自己的短处，而想要通过埋伏奇兵来获得胜利；
所以我认为，匈奴人是不能攻打的。
像此次马邑战役——长安街头，已经有人开始这么称呼这场战争了。
人群中，没能按捺住冲动的两声惊呼，只让众人的心都猛地一提！
就连强壮淡定的刘胜，都没能按捺轻扶在护栏上的手，随着那骑士策马驰入司马门，而开始轻轻发起颤。
直到那骑士拉住缰绳；
直到那战马嘶鸣着，于正殿外的长阶下停下脚步······
“大捷！！！”
“马邑大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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