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生如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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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生如蜉蝣

在沙南火车站的那一眼，成了周穆清挥之不去的记忆。

只是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找到丝毫痕迹，那短暂而又深刻的一瞬，像是做了一场梦，又像是恍惚之中，记起了从前。

那是她几十年如一日，最终得到的一个答卷。

愈发老迈的身躯已经撑不住远行，世界如火如荼地发展着，她被时代抛在身后，和年轻时用报纸刊登的寻人启事，一起被淘汰。

彼时，周小天已传承了她的一切，成长为一个新时代的年轻人。

从旧社会的小院，到2021年的高楼，只用师徒两人就完成了这两个时代的传承。

师父的峥嵘岁月已不可追，周小天接过了她的衣钵。

最后那一卦，是周小天帮周穆清算的。

周小天摊开了属于师父的那张大黄布，布面已然残破不堪，满是这几十年岁月留下的痕迹，透着一股破旧，如同周穆清本人一样。

这个学艺有成的年轻人，职业生涯的第一卦，也是教她养她，把她一手带大的周穆清问的最后一卦。

她提高声音，依然没有回应。

像是一个轮回。

周小天仰头望着天板，在黑暗里低低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她。

周小天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沾湿了枕头。

生死是人生里很重要的一件事，也是无法避免的一件事，她在扬江时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师父，你这一生啊……”周小天握着师父的手，“后悔吗？”

师父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们没有。’

她想起了二十年前，师徒两个躺在一起说夜话。

周穆清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说后悔的话，留在益城，应该会更加后悔，只会想着，为什么当初不去那么做。

周穆清自嘲地笑笑。

如果那时她没有离开益城，是否整个人生都将不同？

寒冬腊月，周穆清愈发衰老，整个人记忆却更清晰了，她总是会想起当初那个小院，那是这一生最无忧的时光。

恍惚间，周穆清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她还年轻，同周小天一样的年纪，也是这般活力。

周小天帮周穆清整理遗物时，发现她并没有多少东西。

谁知道，最终仍然是这条路。

周小天死死捂住了嘴，整个人蜷成一团。

外面偶尔响起隐约的车声，卫生间传来楼上的水流。

现在只有些许遗憾，毕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午夜梦醒，会感觉师父还在，就在旁边，只要喊一声，她就会应，然后骂大晚上不睡觉。

周小天低头摇着铜钱，三枚乾隆通宝散落在地面的黄布上，碰在一起发出当啷脆响。

她以为那是她原本的命运，没有被师父捡到，一直流浪在外，居无定所，遇到师父后就不会了。

“傻丫头，别学了你师父，你不能做俗人。”

周穆清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哭，帮周穆清处理后事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寻人。”

这一年，周小天二十六岁，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也是周穆清曾经离开益城的年纪。

在周穆清去世三个月后，周小天一个人在深夜痛哭出声。

卦是寻人，她却没有再找了，生命中最后一段日子，周穆清全部用来装修店铺，和住的地方，她的半生积蓄足够这些，还有给周小天准备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