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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也气坏了：“你一口一个脏话，哪有大家主妇的风度？你看大姐，被你欺负成那样，也没有说一句难听的。哼，你和二姐，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女人，还有舅舅，竟然撺掇你偷东西，真丢人！”
“娘，回答我的话，你可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甄氏这才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和弟弟说私房话，让儿子给偷听了，脸色禁不住又白了又红。
王和自然希望来个撑腰的，掉头急急走了。
初十这天清晨，来奔丧的孝子贤孙，以及李家的晚辈，都拥着棺木，往祖坟而去，到了那里，还要完成祭奠大礼，安葬的时辰就该到了。
文翰请王大人在上房坐了，自己却急匆匆跑去换衣服，刚才妻子哭得凄惨，他一时顾不过来。
文翰四下查看：“你爹的坟茔在哪？”
“在大门口？”
王和不敢吭声，却站着不动。
“多谢关爱！岳丈身体一直不好，没想到强撑着给我们办了喜事，就这么去了，贱内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刚才家里忙乱异常，慢待大人了。”
“钱大人事务繁忙，王某这就告辞了，”
李家以前的管家叫李玉林，李秀才病了，甄氏就把娘家的远房表哥王和叫了来，把李玉林赶到了庄子上，前几天，李秀才把王和赶走，让李玉林掌家，这人刚走，甄氏立刻又把李玉林赶走了。
文翰对这些一无所知，他茫然四顾，竟然发现，岳父果然是要一个人埋葬于此，而不是进李家祖坟。
“说是来了。”
文翰的心情，却实在没法平静，岳母做事的行径，实在太差劲了，内德不修，外患将至，尤其是李家这种，当家的顶梁柱倒下，儿子年幼，还接不上力，三代单传，仅有的本家，血缘也间隔太远，遇到事情，人家未必会倾力相助。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吃惊，他们接到的消息，可是李家大门紧闭，要拦住刚刚出嫁的大姑娘的。
“这孩子，你是不是发烧了？”甄氏伸手，想摸儿子额头，被浩然躲过了。
李家这个院子，还是李秀才的祖父时建的，当时家大业大，院子自然又大又宏伟，甄氏走过来，也费了好一会儿时间，她老远看到儿子，便夸张地大声问：“浩儿这是怎么了？王管家如何惹你生气了？”
“你敢对娘用家法！”甄氏气得跳起来。
嫣然气得脸色通红，文翰安慰妻子：“预料中的事情，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文翰往前面走去，李浩然脸涨得通红，和一群拿着锄头铁锨，粗布衣衫的农人对峙。
前面也有人感到疑惑，文翰听见有人解释：“祖坟已经满了，当家的在世时，买下了这面山坡……”
甄氏吓坏了，丈夫尸骨未寒，她若是过分，气得鬼魂还阳，可是要出大麻烦的，她一把捂住儿子的嘴：“浩然，浩然，你到底要干什么？”
“浩然，怎么了？”文翰虽然和小舅子才认识，关系并不亲近，但看到小小男孩，一脸委屈和愤怒，他就不能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甄氏没说话，儿子这一句，倒是打动了她。
“去，把我母亲请来！”
见文翰一身大红，转眼换了孝服，王大人也有些黯然，拍了拍文翰的肩膀：“钱大人，节哀顺变！”
“这如何使得，还请吃过午饭再走。”文翰这是真心挽留。
当地人停灵，一般也就三五天，李秀才下葬的吉时，在初十的辰时一刻，虽然甄氏做人差得离谱，李秀才在世，还是积了很多善缘，丧事过得十分顺利。
把甄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孩子，乱说什么呢。”
“前两天？前两天你们家的大门，让进吗？”
“还请大人进京，多替在下美言，钱某不是不想为朝廷尽力，只是忠孝不能两全……”
前面的队伍拐了个弯儿，来到一片地势较高的山包，以文翰掌握的知识来看，这里面朝东南，风光秀美，的确应该是个风水宝地，但，怎么不是李家祖坟呢？光秃秃一个坟茔也没有。
甄氏嫁来，刚开始还循规蹈矩，直到生下浩然，李秀才身体也越发不堪，她自认站稳了脚跟，行事就常常不按理出牌，李秀才没少教训她，十年下来，夫妻感情也剩不了多少，她借故家中事务繁杂，并没有在灵堂守着，而是坐在主院上房，听仆人管事回报家事，若是特别体面的人到来，比如沈家派的一个老妈子，娘家的弟弟和弟媳，她亲自去迎接，其余的宾客，一概不理睬。
“家里可安排人迎客？”李浩然威严道。
甄氏忌恨前房女儿嫣然，她所生的女儿俏然也和这位姐姐不亲，但儿子浩然却不喜欢亲娘和亲姐，偏偏喜欢和爹爹、大姐在一起。
“路不平，大家踩！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事实是什么！”
但送葬的队伍，却停了下来，文翰不明所以，原地站着等待，没想到，前面的人吵了起来，声音还越来越大。
他李浩然就那么稀罕钱？没了父亲，浩然的心都被掏空了，真想不通，娘和二姐，为何还亦悲亦喜。
王忠仁到了驿站，才打开文翰给的包袱，一顶狐皮风帽，一件青色团缎面的山鼠皮氅衣，一双高腰羊皮靴，还有一条深黑皮质的金锁扣腰带，藤箱里是莲子、山菇、核桃、大枣等山货。
甄氏看着儿子严肃的面孔，恍然如面对丈夫一般，她就不明白，明明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儿，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威势。
浩然才十岁，父亲去世，他心里十分惶恐，在灵前哀哭不已，娘亲和二姐也没少安慰，可这俩说话，非常不中听，什么“父亲去世了，这个家就是他们娘儿几个的天下”，什么“浩然从今以后，就是李家当家的，这万贯家财，就是他的”。
浩然好容易拉开娘亲的手：“父亲新丧，你怎么关着大门？你让来吊唁的客人怎么看我们？”
“少爷，大姑娘被挡在外面，不许进来吊唁。”奶娘的儿子，小厮欢年趁人不备，悄悄给浩然道。
甄氏不敢吭声。
这如迎头棒喝，嫣然猛然记起，自己不光有爱她怜她的丈夫，还有个仰仗她扶持的幼弟，哭是不解决问题的，她必须坚强起来，打点精神，应对以后到来的风大浪急。
李家大门洞开，来吊唁的人便络绎不绝，女眷前面，挂了帘幕遮挡着，文翰听到妻子的声音，心里疼惜，却因避男女之嫌，没法走过去安慰。
“这是我们王家的坟地，我爹已经在去年下葬于此，李秀才仗势欺人，强迫我叔叔卖地于他，你们太欺负人了，别的地还罢了，这可是坟地，我们绝不会退让！”
李浩然气愤道：“让！来吊唁的多了，整个李家庄，多半都来了，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文翰觉得这实在不可思议，这块坟地，难道有那么好的风水，值得岳父费这么大精神吗？
对峙了足有两刻钟，有人疾跑送来了地契，文翰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根本就是一块荒地，李秀才直接从官府手里买的，哪有什么强买强卖之说？
“若是觉得李家人做得不对，衙门朝那边，你们想必也知道，去敲鼓伸冤吧，莫要耽误这边下葬的吉时。”文翰不耐烦地挥手。
刚才这几个人脸色，没有愤怒，只有凶狠，说话时又透露出李家的一些机密，文翰怀疑他们和李家的下人勾结，故意捣乱，说不定是想讹诈些钱财，这样的小伎俩，他还没放在眼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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