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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冯琳被年羹尧放走之后,一心想学正宗内功,晚上装神弄鬼,偷偷把李治引走,李治见她,自然高兴。冯琳道:“你的舅舅有事先上邙山,叫我和你赶去。”武琼瑶托弟弟照顾儿子,原是暗中照料,所以直到杭州恶斗了因之前,武成化都未曾露面。冯琳乱说一通,恰好撞个正着。李治心想:必然是母亲和舅舅要我多在江湖历练,所以舅舅不愿和我同行。又想道:冯瑛和我舅舅很熟,一定不会骗我。因此便心安理得和冯琳离开杭州。

一路上冯琳想尽办法,问他内功窍要,李治只当是冯瑛,毫无戒备,把自己所知都告诉了她。冯琳对李治既无好感,亦无恶感,与他同行,唯一目的不过是骗他传授内功心法,目的一达,心里就暗暗筹划怎样把他撇开。

无巧不巧,他们将到邙山之先,在虎牢关碰到了关东四侠中的柳先开和陈元霸,冯琳用喂毒飞刀伤了陈元霸,李治也刺了柳先开一剑,可是柳先开轻功俊极,李治猝不及防,也中了他一记钢环,打中要害穴道,登时受了重伤。冯琳将他扶到密林深处,留下一包解药,便悄悄走了。

幸好武成化随后赶来,经过林边,听得李治呻吟呼唤,进去一看,见他受了重伤,又拿起解药一看,见竟是极其珍贵的珍珠末治伤解毒散,立刻替他敷上,问起情由,十分奇怪。道:“天山灵药虽多,易老前辈可没有这种药散。”殊不知这却是冯琳在四皇府中带出来的大内圣药。李治也起了疑心,两舅甥还未谈论清楚,关东四侠已一齐来到。

本来关东四侠各有独门武功,若以四敌一,武成化纵不落败,也讨不了便宜。可是关东四侠中柳先开和陈元霸都受了伤,而李治敷了大内圣药珍珠解毒散后,手臂已能挥动自如,舅甥联手,把关东四侠杀得大败而逃,还幸是武成化顾在李治受伤,才没有追赶。

关东四侠说完后,吕四娘也把李治和冯琳的来历说出。众人一阵嗟叹。唐晓澜道:“我发誓要把侄女寻回,既知她的踪迹,我到河南走一趟吧。”甘凤池想了一阵,说道:“你先回到允禵军中。我料允祯登极之后,必不许允禵久留京城,若他再统兵西征,河南是必经之地。你到军中,看有无可乘之机,让他们兄弟大打一场。纵不成也可笼络军中一些有血性的汉族男儿。”顿了一顿,又道:“本来我们应聚集义民,自举义旗。不过,你既然费了许多心血,才取得允禵信任,放弃这一机会,也未免可惜。”吕四娘眼珠一转,正想说话,甘凤池已笑着续道:“八妹想是怕唐贤弟单身陷在军中,这个虽然不无危险,但就是在允禵军中,我也还有些帮会兄弟。而且,我们打听得允禵何日出发之后,我们也可分批赶往河南。”吕四娘想了一想,道:“也好,我们也该上邙山祭扫师父的墓了,扫墓之后,我再回仙霞岭吧。”

允祯心思被甘凤池料个正着,他果然不愿允禵久留京师。那日允禵待允祯登位之后,满腔气愤,连夜赶回军中,想不到年羹尧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削弱了他的兵权。原来年羹尧一到,便将允禵的二十八个营的带兵军官召集了来,宣布允祯即位,要他们效忠。这些带兵将领虽然都是允禵的心腹,热望允禵能够登极,可是一听到允祯已坐上宝座,过半数的军官都变了心,但求能保自己功名利禄,已是万幸,哪还敢萌反叛之心。到了黄昏时分,允祯登位改元“雍正”的大诏已正式颁布,连允禵最可靠的飞龙军中的十二个营的统兵官也动摇了!

允禵回到军中,连夜召集心腹将领会商,十二个飞龙军的统兵官中有七个不赞成与年羹尧作对,允禵的副手博克图也道:“四贝勒已登了大宝,年羹尧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们若要除他,只恐军心不附。”允禵默然不语,心想:最亲信的将领都是如此说法,其他各营的统兵军官更不便与他们商议了。又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年羹尧再强也不过是我的副将,兵权总还在我的手中,我便暂时忍耐下来,将来出征西域,我大可以用借刀杀人之计,把年羹尧的军队派去打前锋,让敌人把他消灭。那时离京万里,我纵不能争夺大宝,也可拥兵自固,西域为王,省得受允祯那厮气。主意打定,便道:“既然如此,就让年羹尧这小子做他的什么副将军吧,但咱们可得多防备他。”众军官散后,允禵再与博克图商量,博克图也赞成此议,第二日允禵便立刻上疏入奏,请求继续西征。上了奏章,中军中报唐晓澜求见。允禵大喜,传他进帐,说道:“患难见人心,你在我失势之时,尚来归我,我必定不亏待你。”又问唐晓澜怎能逃脱,唐晓澜道:“昨晚宫中大闹刺客,我乘着混乱便逃出来了。”允禵猜想那些刺客是其他皇子所派的,那样精明的人竟然不起什么疑心,便把唐晓澜提升为近卫军的副总兵官,和车辟邪方今明二人并列。

允祯接了允禵奏疏,正合心意,传下圣旨,叫他过了新年,便立刻统兵西征。并由此而想到处置了因等人的办法,把了因、萨天都、萨天剌、董巨川、甘天龙等五人,调到年羹尧军中,叫他们帮助年羹尧西征,暗中却传见年羹尧,说道:“这五人中除了董巨川较为懂得大体外,其他四人都是野性难驯,到西征之后,若这四人未死,你就替朕除了他们吧。”年羹尧心中一凛,毛骨皆寒,但再一细想,又觉得这是允祯宠信自己的表示,又惊又喜,慌忙叩头接旨。他却绝未想到,在另一方面,允祯也吩咐这五个人,叫他们监视年羹尧。这正是允祯驾御功臣的手法。

转眼过了新年,允禵以抚远大将军的名义,统兵西征,年羹尧则是副大将军,平空升了三级,允祯又另调五万精兵给年羹尧统率,所以年羹尧虽居副职,实际上和允禵分庭抗礼,彼此提防。

大军开行,一月之后,已到河南朱仙镇,离年羹尧的故乡陈留,不过一日路程,年羹尧下令大军在此歇息三日。这日,唐晓澜和几个近卫军的中下军官到镇上喝酒,在酒楼上北望开封,南望许昌,形势果然险要,想起这乃是岳武穆当年大破金兵的地方,感慨万端,心想满洲入关,暴虐更过于当年的金兵侵宋,又想起自己以“满人”的身份,却参与汉人复国之业,也真是意料不到。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楼下乱哄哄闹成一片。

唐晓澜下楼去看,只见小贩行人,纷纷走避。唐晓澜拉着一个行人,问道:“什么事?”那人见唐晓澜是军官打扮,叫道:“大人饶恕,小的世代奉公守法,不是歹徒。”唐晓澜道:“你说什么?”那人见唐晓澜态度和善,稍稍放心,道:“镇外来了一大队官兵,听说要捕拿人犯。”唐晓澜松开了手,心道:这却奇了,行军之中,怎会捕拿人犯?若说是散兵到镇上骚扰,则允禵和年羹尧都治军极严,军纪远非其他官兵可比,而且大军驻在镇外,除了军官之外,兵士不准入城,那么这队官兵到底是从何来的?正在思疑,镇外尘砂漫天,人潮越发汹涌,唐晓澜身不由己,给人潮推着行了几步,忽然被人重重碰一下,唐晓澜练武多年,感觉灵敏,给人一碰,顿觉有异,一摸身上,银包佩剑和康熙给他的那块汉玉都不见了。银包倒不打紊,那佩剑乃是允禵所送,却非追回不可,双臂一振,在人丛中冲出,只见前面一人贼忒忒的向自己瞪眼,自己的佩剑给他挂在腰旁,汉玉却拿在手中摇摇摆摆。唐晓澜大为生气,拔步追去,那人好生奇怪,并不混进人堆之中,却专拣人少处飞逃,唐晓澜疑心大起,紧紧追踪,过了片刻,追出镇外。

那人越跑越快,方向和驻军之地相反,唐晓澜精神陡振,施展起陆地飞腾的上乘轻功,电逐风驰,越追越远。唐晓澜施展了全副本领,始终追他不上,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唐晓澜的轻功虽然未如吕四娘之登峰造极,但在江湖上已不可多见,这人轻功造诣在唐晓澜之上,看来和“万里追风”柳先开不相上下,显然不是普通的小偷了。

唐晓澜心中一动,故意放缓脚步,那人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似的,脚步也跟着缓慢下来,唐晓澜叫道:“前面这位朋友,咱们素昧平生,何故相戏?”那人回头作了一个鬼脸,自言自语:“这把剑当烂铜烂铁卖可值不了几个钱,这块玉倒可以卖三几两银子!”唐晓澜突然飞身掠起,一抓向他抓去,那人叫道:“哎哟,不好!”肩头一动,冲出数丈以外,笑道:“还好,未曾失手!”唐晓澜抓了几块碎石,用连珠弹手法向他发去。因为摸不清的来路,所以并不存心打他,只用了几分力量,碎石也故意离他头顶几寸,目的不过是想吓一吓他,那人却突然向上一纵,碎石刚好弹中他的后脑,卜卜有声,弹了开去,那人抱头叫道:“好厉害的捕快啊!我可真要逃了!”脚步一紧,跑得更快!

唐晓澜越发惊奇,心想:这样的高人,不能错过。叫道:“前面这位英雄,俺甘拜下风,请停步相见!”那人理也不理,仍然飞跑。唐晓澜气道:哪有这样不通情理的人?也加紧脚步,向前急追,追了一阵,追入了一座山中。

唐晓澜计算脚程,离朱仙镇大约也有二三十里了,心中一凛,想道:这人莫非是故意引我来此?那人脚步一缓,唐晓澜眼睛倏亮,已进入一个山谷之中,谷中遍地积雪,银光泻地,谷中有一间茅屋,唐晓澜停了下来,不敢冒进。那人回过头来,把手一扬,一件东西劈面打到,唐晓澜伸手接过,却原来是自己的佩剑,那人又扬了两扬,把唐晓澜的银包和汉玉都抛了过来,忽然长叹一声,摇头摆脑地说道:“你这人对身外之事如此看重,对自己性命却不爱惜,真真可叹!你既然爱财如命,我就还给你吧,省得你像冤魂一样来缠绕我。”唐晓澜听得话中有话,怔了一怔,道:“晚辈岂敢爱惜钱财,还望前辈指点迷津。”那人回头一笑,道:“什么前辈晚辈,我最讨厌这些俗礼虚文。我问你,你不爱钱财,我才不过拿了你三件东西,你就拼命来追我作甚?”唐晓澜道:“晚辈不揣冒昧,但想结识高人。”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口不对心,我在镇上拿掉你的东西之时,你哪里知道我是什么‘高人’?”唐晓澜当时果是把他当作普通小偷,哑然无语。那人道:“你明明舍不得这几件东西嘛,是也不是?”唐晓澜道:“这佩剑乃是一位朋友所送,我不想失掉,但……”正想说但追下去之后,就发现你是高人了,那人截着说道:“什么朋友?是你的上官送的,是也不是?”

唐晓澜一愕,那人又笑道:“你是怕失了佩剑,允禵问起不好意思,也损了你近卫军副总领的身份,对么?要不然这把剑也不是宝物,你的游龙剑尚自可失,这把剑为什么不能失掉?”唐晓澜一听,这人竟熟知自己底细,更是莫测高深。那人哈哈笑道:“送你这把佩剑的人,现在自身难保,哪还会追问你的佩剑?”唐晓澜更是吃惊,那人道:“我救了你的性命,你还不知道吗?”唐晓澜吓了一跳,莫明所以,那人道:“好,你不相信,我叫你见一个人!”撮唇一啸,茅屋中走出一人,唐晓澜一见,又是大吃一惊!

这人竟是允禵军中二宝中之一的方今明,唐晓澜以前打擂炫技之后,就是由他引进允禵军中的。只听得方今明道:“唐兄,你受惊了!”唐晓澜道:“方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方今明道:“你进来吧,我慢慢告诉你。”

进了茅屋,唐晓澜先问那人姓名,那人哈哈一笑,双手齐伸,唐晓澜不解其意,细看之时,才发现此人两手,均与常人不同,常人每手有五只手指,而他却是左右手都生多了一只骈指,双手共是十二只手指,忽然醒悟,叫道:“你是十二指妙手神偷陈德泰陈大哥!”那人点了点头,笑道:“正是。你现在该知,我不是你的什么前辈了吧?”

唐晓澜瞪大眼睛,越发疑惑,今日一切,均如做梦一般。

你道唐晓澜何以疑惑,原来这十二指神偷陈德泰乃是甘凤池的大舅,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头。唐晓澜心想:方今明和车辟邪二人,乃是允禵心腹中的心腹,何以方今明却会和甘凤池的大舅在一起,而且还如老朋友一般?方今明黯然说道:“主公今日恐怕难逃大难了!”唐晓澜又是心中一凛,方今明既然还称允禵为“主公”,那么他和甘凤池显然并非一路,何以又会如此?方今明又道:“你若不是陈大哥引来,只恐性命难保!”陈德泰在旁笑道:“如何?我可没有夸大骗你,故意称功吧?”唐晓澜拜下去道:“多谢陈大哥救命之恩,还望明白告知,释我疑团。”陈德泰道:“你还该多谢这位方大哥,若不是他,我也不知你在镇上喝酒。”

方今明道:“你知道你的游龙剑现在哪里?”唐晓澜道:“我的剑给了因搜去,想必在了因手中。”方今明道:“你可知道了因在哪里?”唐晓澜道:“不是在宫中吗?”了因等五人在年羹尧帐下,年羹尧的军队另成系统,所以唐晓澜不知。方今明道:“非但了因不在宫中,你的剑现在也不在了因手中了。年羹尧今日举事,劫夺主帅,你那把宝剑也助了他一臂之力。”唐晓澜越听越奇,陈德泰笑道:“了因正在年羹尧帐中,而你的游龙剑也已到车辟邪的手上了。”

原来这方今明原是江南一个龙头帮主,允禵招贤纳士,十年前就延揽了他。在他未入允禵幕中之时,和甘凤池虽非知交,却是相识,所以和陈德泰也曾有数面之缘。

方今明先把自己的来历,向唐晓澜说了,然后说道:“我们主公手握兵权,允祯这厮自然放他不过,可是在京中之时,怕激起众皇子公愤,所以不敢在京中下手。却等年羹尧篡夺了兵权之后,才叫年羹尧下手。”这原是唐晓澜意料中事,却问道:“你怎么知道?”方今明道:“车辟邪最爱宝剑,了因将你的剑送了给他,又诱之以功名利禄,叫他背叛主公。车辟邪答应了,年羹尧又叫他来说我。我不愿背叛主公,但和车辟邪又有十载交情,也不想立即告发,因此我用缓兵之计,请他宽限一两日再答复他,这是今早的事。你们出市镇后,我本想去提醒主公,哪料他已经去赴年羹尧之宴,我知事情不妙,过了一会,就有人飞报给我,说是年羹尧那边已经动手。”陈德泰微笑插口道:“年羹尧的军队中,也有我们的弟兄。所以方大哥赶忙跑来,把消息告我。”

原来方今明此人武功虽高,对于立身处世之道却是糊涂,看重私情,忽于大义。允禵用小恩小惠笼络他,他就愿以国士报之。但他对甘凤池的侠义也是甚为敬重,所以一旦大难来时,甘凤池的人叫他逃走,并告诉他陈德泰恰巧在此,他也就跑来了。唐晓澜听了,颤声问道:“甘大侠知道此事么?”

陈德泰道:“甘七哥恐怕要过两天才来,但关东四侠却已到了。”原来甘凤池怕人多不便,是以分成三批动身。第一批是关东四侠,第二批是杨仲英路民瞻和他,第三批则是吕四娘和白泰官及鱼娘。甘凤池虽然没来,但他交游遍天下,年羹尧军中也有他的耳目,所以唐晓澜暗中得人照顾,还不知道。

唐晓澜问道:“方大哥,那你今后打算怎样?”方今明苦笑道:“我要今晚见过车辟邪之后才能定夺。”唐晓澜道:“什么,你还要见车辟邪?”方今明道:“我和他十载交情,亲如兄弟,就算今后割席绝交,也得说个明白。而且我也要打听主公下落。”唐晓澜听了暗叫:糊涂。但他见方今明还口口声声称允禵为“主公”,不便相劝,只问道:“那么你还要回军营去吗?”方今明道:“不,我已托人约他明日一早在雪魂谷相见。”唐晓澜道:“雪魂谷在什么地方?”陈德泰微笑说道:“就是外面这个山谷。”唐晓澜道:“怪不得这里的雪景如此之美,果然不负佳名。”又道:“车辟邪既然甘为名利所诱,我兄不可不防,明早之会,我和你一同去吧。”方今明摇手道,“我只约他单独相见,人多不便谈话。”陈德泰微微一笑,示意叫唐晓澜不必多言。

晚上消息传来,说是年羹尧奉了圣旨,已代允禵就了抚远大将军之职,允禵的近卫军全数被歼,最亲信的七名军官也被杀了,其中有三名军官就是和唐晓澜一道喝酒,后来在酒楼上被捉去的;至于允禵和博克图则在席上被擒,生死如何,不得而知。方今明听了,捶胸大哭。

第二日天刚方亮,方今明便到外面山谷相候,天空飘着鹅毛般的雪花,显得更是阴沉萧瑟,方今明箕踞崖石之上,翘首东望,心想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忽听得一声长啸,蓦地传来,车辟邪突然从侧面的两块岩石中间跳出,道:“方兄来得真早,你那两位朋友呢?怎么不一同来?”方今明吓了一跳,心想:难道他昨晚就已来了?道:“我们既约好单独会面,怎能还约旁人?”

车辟邪面色阴沉,淡淡一笑,道:“昨日我那番说话,方兄可曾考虑?”方今明道:“主公待我们不薄……”车辟邪截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兄弟争位,难道你还要为他死节不成?”方今明面色大变,道:“你们已把主公害了?”车辟邪道:“我可没有动手。”方今明虎目流泪,道:“想不到你如此忘恩负义!”车辟邪道:“方兄宽心,主公还未死呢,你哭什么?”方今明道:“年羹尧肯把他放了么?”车辟邪笑道:“当今皇上亲自派哈布陀来将他请回京师去了。”方今明一听,心想:允祯将他秘密解回京城,结果还是难逃一死,而且允祯心狠手毒,只恐允禵将来之死,要比死在刀剑之下更惨。怒道:“皇上这样刻薄寡恩,我兄能不心寒么?”车辟邪哈哈大笑。

方今明怒道:“你笑什么?”车辟邪笑道:“我们与十四贝勒不同,我们又不与当今皇上争位,他纵刻薄寡恩,与我们有何关系?”方今明一阵心寒,颤声说道:“十载相交,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人!”车辟邪眉毛一扬,道:“怎么样?”方今明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走吧!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咱们以往的交情一笔勾销,你去做的你的官,我回去做强盗。只要你不是奉命来捉我,我就不和你动手。”转身欲走。车辟邪叫道:“且慢!”方今明回头道:“你想怎么?”车辟邪道:“我兄三思而行!”方今明心伤之极,发为冷笑,回身又走。刚走得几步,忽听得哈哈的大笑之声,方今明回头再看,只见崖石下突然多出两人,一个和尚,一个胖老头,这两人正是了因和董巨川。方今明气往上冲,道:“车辟邪,你早约好帮手来对付我了?”车辟邪冷笑道:“我何必约人来对付你,你我斤两如何,彼此心中有数,我再问你一声,你到底愿不愿跟我回去?”方今明冷笑道:“这样说,你是要把我留下了!”董巨川在旁阴恻恻地说道:“车统领,这回我们看你的了!”车辟邪嗖的一声拔出剑来,寒光闪闪,与冰雪相映,耀眼生缬,大声道:“方今明,你既有不臣之心,我也无兄弟之义了!”

方今明大叫道:“好哇,你将我的颈血染红你的顶戴吧!”左掌护胸,右拳掌底穿出,车辟邪冷笑一声,回身拗步,游龙剑青光一闪,斜刺胸胁,方今明喝声:“来得好!”倏地身形一塌,手法如电,一个“印掌”,掌风飒然,直袭敌胸。车辟邪喝道:“你找死么?”呼的圈转手来,剑锋一转,截他臂弯,方今明突然长身急起,左掌托他肘尖,右手变掌擒拿,只一钩就钩着了车辟邪臂膊。方今明知道车辟邪剑术非同小可,所以一出手便拼了性命,使出了极其凶恶的险招!

车辟邪临危不乱,控背合胸,突然一个“退步横肱”,化开了方今明擒拿之势,剑柄向外一撞,斜点方今明左肋的“笑腰穴”,这是他的救命绝招,方今明晃肩急退,嗤的一声,车辟邪的剑锋在他肩头削过。方今明大喝道:“今日我与你拼了!”身形疾起,拳如雨,掌翻飞,打出了十八路长拳,搂头盖顶,捶肋捣胸,在剑光中穿来插去!

车辟邪与方今明的武功都是上上之选,一个精于拳术,一个长于剑法,本来是八两半斤,但车辟邪有了游龙宝剑,威力无形中增加了几分,加以方今明失之于躁,一上来便拼老命,气力难继,打了半个时辰,车辟邪剑招越展越快,把方今明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再过片刻,方今明越发不济,雪魂谷中,但见一团剑光,盘旋飞舞,方今明的身形已被裹在剑光之中!

董巨川与了因袖手旁观,相视而笑。董巨川道:“这人果然真心投顺,你送他一把游龙宝剑也还值得。”了因道:“反正是慷他人之慨,算得什么?”又道:“这人剑法高强,远在海云之上,只不知他轻功如何?”董巨川知道了因心意,笑道:“看来轻功也还不弱,将来再碰到你的师妹时,可以让他出手一试。”原来了因功力虽比吕四娘较高,但碍于她的剑法轻功,几次都只是打成平手,擒她不得。所以很想物色一个剑法轻功造诣深厚的人做他的助手。

谷中二人越斗越烈,董巨川笑道:“不出三十招,方今明必死于车辟邪剑下。”了因笑道:“便宜了年羹尧这小子,捉了允禵,连他手下两名最得力的武士也解决了,报上去又是一个大功。”笑谈之间,忽听得方今明惨叫一声,想是中了一剑,董巨川抚掌大笑,得意于自己眼力无差,哪料笑声未停,喝声陡起,雪魂崖上突然飞下数人。为首的正是玄风道长,大声喝道:“了因秃贼,快来领死!”跟着的除了关东四侠之外,还有陈德泰和唐晓澜。

原来陈德泰早预料到车辟邪会约人同来,这不是车辟邪怕斗不过方今明,而是年羹尧放心不过,必要派人监视。陈德泰见方今明太过糊涂,所以事先并不劝他,暗中却约了关东四侠,在崖上环伺。适才当董巨川和了因相视而笑之时,陈德泰与唐晓澜也相视而笑,陈德泰道:“让方今明眼见他这位好朋友的真面目,他才会心死。”唐晓澜这才知道陈德泰的用意。

了因骤见关东四侠飞来,颇出意外。他绝未料到方今明会约这四人来助拳,但也傲然不惧,哈哈笑道:“佛爷还怕你们不成!”禅杖一挥,把玄凤的长剑震了开去;柳先开身形飞起,十指钢环,向了因的光头猛凿,了因禅杖一抖,呼呼带风,一招“潜龙升天”,直抖上去,柳先开不敢下落,在空中一扭腰身,斜掠飞开,但了因一停,他又飞来。了因大怒,暗运内功,向玄风猛下杀手,柳先开飞来一凿,了因毫不理会,一杖向玄风横扫过去!柳先开十指钢环,齐齐下击,卜卜连声,就如凿在钢板一般,柳先开大吃一惊,竟给反撞回去!玄风道长哪里挡得住了因的全力进击,奋力挡了三招,虎口流血!了因当头一杖,向玄风顶门击下,朗月禅师忽然斜刺冲来,大口一张,喷酒成浪,了因突见眼前白茫茫一片,急忙举袖遮眼,缓了一缓,玄风剑法快捷异常,反手一剑,刺到了因胁下,以为这招必然得手,哪料了因内功确是深湛,听风辨招,肌肉陡然内陷,玄风一剑刺去,剑尖已经着肉,陡觉软绵绵的无从着力,而玄风的剑又已放尽,就是相差这么半寸,无法刺进,了因大喝一声,左肘下沉,猛然向玄风撞去。这时两人都已是欺身肉搏了,了因的禅杖未及撤回,玄风的剑拐也已从了因两旁伸出,无法回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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