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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渐道:“这白绢是‘火浣布’吗?”谷缜摇头道:“不是。”陆渐道:“那是什么?”谷缜冷冷道:“这东西的来历我大约猜到,只没料到那婆娘神通广大,真能把它找到。”

白绢上油脂烧尽,从篝火中取出,鲜亮如新,犹胜燃烧之前。二女手持白绢,浸入江水,白绢新被火烧,虽不曾坏,却很炽热,新一入水,冒出淡淡白气。

待到白气散尽,二女提起白绢,冉冉送到评判面前。三老神色郑重,抚摸白绢,不料双手与白绢一碰,无不流露讶色。原来,白绢在水中浸泡良久,入手凉而不沁,十分干爽舒服。寡妇清忍不住说道:“这匹白绢入火不燃,遇水不濡,难道真是那件东西……”

吕不韦皱眉道:“这东西传说多年,难道真有其事?”计然先生冷不丁开口:“错不了!这匹白绢不灼不濡,上有寒冰错断之纹,正是冰蚕丝织成的‘玄冰纨’。”

吕不韦吃惊道:“冰蚕深藏雪山无人之境,与冰雪同色,以雪莲为食,十年方能长成,得一条难如登天。抑且此物一生之中,所吐蚕丝不足一钱,这幅白绢重达数斤,那要多少冰蚕才能织成?”计然先生冷冷道:“若非如此,哪儿能显出‘玄冰纨’的宝贵呢?”

寡妇清叹道:“无怪这缎子全是素白。冰蚕丝水火不侵,天下任何染料也无法附着,故而只能用其本色。唉,这人世间最妙的色彩莫过于本色,‘玄冰纨’以本色为色,冰清玉洁,正合大道。”吕不韦道:“不止如此,这缎子做成衣衫,冬暖夏凉,任是何等酷暑严寒,一件单衣便能足够。”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去,大声说道:“‘天孙锦’固是稀世奇珍,但终是凡间之物,‘玄冰纨’为千万冰蚕精魂所化,实乃天生神物,略胜一筹。”说罢举起左手,计然先生也举左手,寡妇清看了谷缜一眼,叹一口气,也将左手举起。吕不韦道:“二比零,锦绣局,西财神胜。”

中土商人一片哗然,艾伊丝咯咯笑道:“不韦前辈,‘玄冰纨’的妙处你还少说了一样!”吕不韦道:“什么妙处?”

艾伊丝道:“这缎子不仅风寒暑热不入,对陈年寒疾更有奇效,前辈向来腿有寒疾,行走不便,这幅‘玄冰纨’就送给你好啦!”

吕不韦一愣,正要回绝,艾伊丝又道:“我这么做可不是行贿,只是为您身子着想,前辈若不愿收,小女子借你也好,只要当作矜被盖上两月,寒疾自然痊愈。至于后面的比赛,前辈大可秉公执法,哼,这一次,我必要堂堂正正胜过这姓谷的小狗。”

吕不韦早年也是一位巨商,平生大起大落,已将富贵看得十分淡薄,唯独左腿的寒疾经年不愈,每到冬天,酸痛入骨。他自想这“玄冰纨”倘若真如艾伊丝所说,岂非大妙。想到这里,虽没有持法偏颇之念,也对艾伊丝生出了莫大的好感。

中土商人沮丧透顶,中华丝绸之国,却在丝绸之上大败亏输,不但叫人意外,更是丢尽了脸面。如今斗宝五局输了两局,后面三局,西财神任赢一局均可获胜,谷缜再输一局,不止财神指环拱手相让,中土无数财富也将从此落入异族之手。一时间,商人群中鸦雀无声,百十道目光尽皆凝注在谷缜脸上。

谷缜一皱眉头,忽又笑容洋溢,拱手道:“艾伊丝,第三局比什么?”艾伊丝冷笑一声,说道:“还用问么?自然是斗名香了。”

众商人应声变色。西域香料,自古胜过中土,当年南海斗宝,谷缜三胜一负,就负在“妙香局”上。艾伊丝提出“斗名香”,分明是要穷追猛打,不给谷缜任何机会。众人情急下鼓噪起来:“不成,哪儿有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番婆子,你懂不懂中土的规矩?客随主便,主人说比什么,就比什么……”

艾伊丝冷笑一声,说道:“谷缜,你手下都是这些货色?”谷缜笑了笑,将手一举,场上登时寂然。谷缜笑道:“不就是斗名香吗?谷某奉陪就是!”众商人见他气态从容,心中均是一定。艾伊丝却很惊疑:“谷小狗穷途末路,还有什么伎俩?”沉思一下,忽地扬声道:“兰幽,献香!”

兰幽漫步走出,这时间,早有两名胡奴从船舱中抬出一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架,架上搁满了数百支水晶宝瓶,小者不过数寸,大者高有尺许,肚大颈细,瓶口有塞,瓶中的膏液颜色各异,红黄蓝绿,浓淡不一。

檀木架抬到兰幽身前,她检视一番,面对评判说道:“往日斗香,都是成香,今日斗香,兰幽却想换个法子,当着诸位评判之面,即时合香,当场奉上。”

三老均露讶色,吕不韦说道:“这法子未免行险,合香之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若有一丝不慎,岂不坏了香气?”

艾伊丝笑道:“不韦公多虑了,不如此,怎见得我这位属下的高明?”吕不韦笑道:“这位姑娘年纪轻轻,竟是香道高手?失敬,失敬。”

兰幽笑道:“不韦公谬赞了,香道深广,兰幽不过略知皮毛。”她言语谦退,神色娇媚,令人一瞧就生怜爱。

兰幽捧来一只水晶圆盏,从架上轮流取出水晶瓶,将瓶中的膏液渐次注入盏内,或多或少,多则半升,少不过半滴,一面注入,一面摇匀。她出手熟极而流,不待盏中香气散开,便已灌注完毕,场上虽有精于香道的商人,也不能分辨出她用了何种香料。

不多时,兰幽配完三盏,轻轻摇匀,一盏色呈淡黄,一盏粉红如霞,一盏清碧如水。兰幽凑鼻嗅嗅,露出迷醉满足,跟着莲步款款,托到三名评判面前。

三人各自掏出一方雪白手巾,凑到盏前,用手巾轻轻扇动,招来盏内香气。寡妇清当先嗅完,抬头注目谷缜,眼里透出一抹担忧,认识她的中土商人心下一沉,均知这老妪早年贩卖香料致富,乃是天下有数的香道高手,精于和合、辨识诸色名香,看她的神情,胡女所合的香水必然绝妙。

正担心,裁判嗅完香料,纷纷直起身来,计然先生神气淡漠,吕不韦的脸上却有说不出的满足喜悦,开口问道:“这三品香可有名字?”

兰幽笑道:“浅黄色的名叫‘夜月流金’。”吕不韦赞道:“此名贴切。这一品香清奇高妙,本如月色当空,然而清美之中又带了一丝富贵之气,恰如明月之下,笙歌流宴,金粉交织,令人不觉沉醉。”又问,“粉色的呢?”

兰幽道:“粉色的名叫‘虞美人’。”吕不韦抚掌赞叹:“此香气味浓而不腻,初闻如急湍流水,畅快淋漓。闻过之后,却又余味绵绵,引人愁思,好比李后主《虞美人》词中所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识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此香美好如雕栏玉砌、春花秋月,流畅之处,却似一江春水,纵情奔流,只可惜繁华虽好,转头即空,只留满怀愁思罢了。小姑娘,你小小年纪,怎么合得出这么意味深长的妙香?”

兰幽双颊一红,轻声说道:“晚辈性情,喜聚不喜散,聚时不胜美好,散时不免惆怅。晚辈只是将这点小小心思化入香里罢了。”吕不韦连连点头:“了不起,了不起,以性情入香道,已是绝顶境界了。”

兰幽淡淡一笑,又说:“碧色的名字,前辈要不要听?”吕不韦忙道:“请说,请说!”兰幽道:“这一品香,叫做‘菩提树下’。”

“善哉,善哉。”吕不韦未答,寡妇清突然接口,“这一品香空灵出奇,发人深省,就如释迦牟尼悟道时的菩提宝树,开悟觉者,启迪智慧。此香以此为名,可是因为这个缘故?”兰幽含笑道:“前辈说得是。”寡妇清默然点头,瞧了谷缜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空灵出奇,怕也未必。”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众人应声望去,一个身形高瘦、鼻子硕大的怪人从陆渐的身后走出,身子佝偻前探,有如一只猎犬。

“鬼鼻”苏闻香长年隐身幕后,名声虽大,认识他的人却极少。众人只见他一步一顿地走到兰幽身前,心中生出一丝不平,但觉这对男女一个奇美,一个奇丑,立在一处,丑者越发可厌,美者越发妩媚。

苏闻香走到碧色香盏之前,嗅了嗅,摇头道:“降真香少了,安息香多了,橙花、丁香配合不当,阿末香太多,蔷薇水太浓,席香搭配茉莉,简直就是胡闹。唔,还有酒作引子,这个不坏,让苏合香氤氲不散,让安息香更易发散,让阿末香越发清冽,既是引子,就不宜太多,一旦多了,就是酿酒,不是合香了……”

他絮絮叨叨,兰幽定定瞧他,眼里透着惊奇。原来,苏闻香所说的香料一分不差,正是‘菩提树下’的香方。可是自己千辛万苦钻研出来的香方,被他轻轻一嗅,即刻说出,世间怪事,莫过于此。兰幽少年得志,又对这品“菩提树下”极为自负,这时被苏闻香三言两语贬得一无是处,惊奇的念头一过,愤怒的念头又起,双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打过。

苏闻香一旦堕入香道,精神专注,全然不觉对方的心情,他抽动巨鼻,嗅完“菩提树下”,再嗅“虞美人”,更是连连摇头:“这一品更糟,掺入没药,实为败笔,乳香也太多,冲鼻惊心,余味不足,这是合香的大忌。至于苏合香,倒也不坏,若是无它,这品香狗也不闻……”兰幽听到这里,忽地风度尽失,破口骂道:“你才是狗呢!”

苏闻香品香之时,所有的精神都在鼻上,眼不能见,耳不能闻,佳人的嗔骂落入耳中,也是嗡嗡一片,好比蚊子苍蝇。一时她骂她的,我嗅我的,边嗅边说:“这里面的花香还不坏,只是水仙太轻、蔷薇太沉,茉莉太浓、风信子太脆,嗯,这松香妙极了,没有它,就好比吃饭没了盐巴……”

苏闻香一路说出,兰幽先惊后怒,怒而又惊,望着眼前怪人,渐渐流露恐惧神气。“虞美人”的香气细微繁复,苏闻香信口道来,所说的香料绝无遗漏,至于浓淡多少,也是言之成理。恍惚间,苏闻香嗅完了“虞美人”,再嗅“夜月流金”,说道:“夜月流金,香气俗气,名字却很好,说来三品香中,这一品最好。好在哪儿?好在香中有帅,以麝香为帅,统领众香。合香就如合药,也要讲究君臣佐使。香有灵性,切忌将之看成死物,要分清长少主次,尽其所长。这一品香中,麝香虽淡,却沉凝不散,如将如相,统驭一方;藿香、沉香、鸡舌、青木、玫瑰气味浓厚,好比武将征伐;紫花勒、白檀香、郁金香、甲香等等,气味较清,有如文使,故而此香能够清浓并存而不悖,既有明月之清光,又如盛宴之奢华,只是……”

他说到这儿,抽了抽巨鼻,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兰幽见他神态,无端心跳转快,双颊染上一抹嫣红,不由自主,结结巴巴地说:“只是……只是怎样?”

苏闻香的巨鼻反复抽动,慢慢说道:“这香方之中,有一味香实在多余……”兰幽心头大震,急忙轻声说道:“先生……”苏闻香抬起头来,见她神色窘迫,眼里尽是哀求,一时不解发问:“姑娘,你干吗要在这品香里加入‘助情花’?虽不至于坏了香品,但这奇花本是催情之物,清姥姥还罢了,其他二位老先生若是嗅了,动了淫兴,岂不尴尬……”

话一出口,众人哗然,兰幽羞得无地自容。艾伊丝忍不住喝道:“你这人信口雌黄,你有什么凭证,证明这香水里有‘助情花’?”苏闻香性情憨直,一听这话,指着鼻子发誓:“我这鼻子就是凭证,你可以骗人,鼻子却不会骗我,这香中没有‘助情花’,我把鼻子割了喂狗吃……”

艾伊丝一时语塞。三名评判之中,计然先生、寡妇清还罢了,吕不韦却是又惊又怒,心道无怪方才嗅香之后,对这“夜月流金”格外迷恋,对这合香的少女也生出了异样的好感,原来竟是对方在香里动了手脚,掺入催情迷香。若非被这巨鼻怪人点破,待会儿评判之时,必然因为这一分暧昧心情有所偏颇。他越想越气,瞪着金轿,脸色阴沉。艾伊丝忙道:“不韦先生,你听我说……”吕不韦冷哼一声,高叫:“不必说了。”抓起身旁“玄冰纨”丢了过去,“还给你,老夫命贱,受不起这样的宝贝。”

中土众商无不窃笑,艾伊丝沉默半晌,忽地冷冷道:“便有‘助情花’又如何?敢问诸位,助情花香,算不算香料?”寡妇清道:“算的,只是……”艾伊丝道:“既是斗香,任何香料均可和香,是否曾有定规:合香之时,不能使用催情香料?”

她诡计一被拆穿,索性大耍无赖。吕不韦叹道:“虽然没有定规,但请西财神再用催情香时,事先知会一声,老朽年迈,受不得如此折腾。”中土商人哄然大笑,艾伊丝不胜羞怒,一言不发。

苏闻香凑到那檀木架前,拧开一只水晶瓶,嗅了嗅,喜上眉梢:“好纯的杏花香!”不待兰幽答应,他塞好该瓶,又嗅其他晶瓶,逐一道,“这是木犀、这是肉桂,这是含笑、这是酴蘼、这是木槿……”他每嗅一样,均是双目发亮,神色贪婪,便如进了无尽宝库的守财奴,对着每瓶香料,都是爱不释手。

艾伊丝不耐道:“丑八怪做什么?不斗香的滚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苏闻香笑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转向兰幽说,“你的香是不错,但只能让人嗅到,不能让人看到。”

兰幽奇道:“香是用鼻来嗅,眼睛怎能看到?”苏闻香道:“我说的看,不是用眼,而是用心,最高明的香气,能在他人的心中画出画来……”

兰幽更觉匪夷所思:“如何用香在心中画画?”苏闻香笑道:“我借你的香料,也合三品香水如何?”兰幽虽已猜到苏闻香嗅觉奇特,但她浸淫香道多年,对此十分痴迷,明知大敌当前,也是连连点头。

苏闻香从袖里取出一只素白瓷缸,将架上香精点滴注入,举动小心,神情慎重,目光一转不转、如临大敌。

片刻合香完毕,苏闻香举起瓷缸,轻晃数下,不知不觉,一丝奇特香气在山谷中弥漫开来,若有若无,丝丝入鼻。刹那间,众人的心中均是生出奇异感觉,眼前的情形仿佛一变,碧月高挂,林木丰茂,月下乐宴正酣,桌上山珍海错历历在目,佳人的翠裙黛发近在咫尺,文士头巾歪带,一派狂士风采。

这幻象来去如电,但却人人感知,每人心中的歌宴人物虽有差别,大致的情形却都一样,不外明月花树、狂士美人。

苏闻香伸手盖住瓷缸,徐徐道:“小姑娘,这一品‘夜月流金’如何?”兰幽面如死灰,叹道:“很好。”苏闻香转身走到江边,淘净瓷缸,再取香精,又配出一品香,走到篝火前轻轻烘烤。异香飘出,刹那间,众人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栋小楼,雕栏玉砌,宝炬流辉,楼中一派繁华,楼外秋林萧索,楼上月华冷清,楼头三两婢女怀抱乐器,围绕一名落魄男子低吟高唱。

这幻象也是一闪而过,有情有景,意境深长,嗅者仿佛洞悉了画中人物心中所想,这感觉真是怪异极了。

异香散尽,苏闻香又洗尽瓷缸,合配第三品香。兰幽忍不住问道:“这是你的‘虞美人’吗?”苏闻香轻轻点头。兰幽又问:“为何‘夜月流金’不用火烤,自然香美,‘虞美人’却要火烤,才能嗅见?”苏闻香道:“‘夜月流金’香质轻浮,轻轻一荡,都能闻到。‘虞美人’气质深沉,非得火烤不能发散。”

说话间,第三品香合成,苏闻香双手紧捂瓷缸,众人伸长鼻子,过了半晌,鼻间仍无香气来袭。正奇怪,心间忽地闪出一个画面,莽莽山野,芳草萋萋,山坡上一棵蓊郁大树,粗大的树干形如宝瓶,枝叶繁茂,几与碧空一色,树下一名僧人,衣衫褴褛,眉眼下垂,合十盘坐,面上露出喜悦笑容。

这情形来得突兀,较之前面的两幅图景却要长久。过了好一会儿,幻象烟消,众人的鼻间才嗅见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苏闻香说道:“佛门之香,重在清、空二字,淡定幽远,不化人而自化,这一等香,才能叫做‘菩提树下’。”众人闻言,无不赞许。苏闻香掉过头来,正要说话,忽见兰幽呆呆望着自己,神色惨然,两行泪水夺眶而出。苏闻香怪道:“小姑娘,你怎么了?”兰幽凄然一笑,施礼道:“先生香道胜我太多,兰幽输得心服口服。”

她不等评判,自行认输,这份志气,众人均感佩服。忽见她转过身子,走到金轿之前,冉冉跪倒,涩声说道:“主人,妾身有辱使命,还请责罚。”艾伊丝冷哼一声,说道:“此人高你太多,你输给他也是应当。死罪就免了,自断一只手吧!”

众人无不变色,兰幽的脸色刷地惨白,缓缓起身,从身旁的胡奴手里接过一把锋利金刀,秀目一闭,便向左手斩落。苏闻香见状大惊,他离得最近,合身一扑,抱住兰幽的持刀右手。兰幽吃惊道:“你做什么?”苏闻香精于香道,却昧于世事,应声脖子一梗,说道:“你干么拿刀砍自己?”

兰幽叹道:“先生,我输给你了,该受责罚。”苏闻香流露出一丝迷惑,摇头道:“我害你输的,若要责罚,该罚我才对,要不然,你砍我好了。”他这道理缠夹不清,兰幽听得啼笑皆非,说道:“好。”刀交左手,做势欲砍苏闻香,苏闻香虽然嘴硬,看见刀来,却很害怕,忽地大叫一声,向后跳出,瞪眼道:“你真的砍我?”

兰幽凄然一笑,刀锋又向手臂落下,这一刀极快,苏闻香阻拦不及,还来不及惊呼,“当”,金刀被一粒石子击中,脱手飞出数丈,“嗖”的一声,落入江水。

苏闻香又惊又喜,转眼望去,陆渐正将左脚收回。原来陆渐遥见这一刀下去,这娇美少女就要残废终生,心生不忍,踢出一粒石子打飞了金刀。

兰幽茫然四顾,不知石子从何而来。艾伊丝却看得清楚,冷笑道:“谷缜,我惩罚下属,你派人插手做什么?”她见陆渐站在谷缜的身后,将之看成了谷缜的属下,故而出言讥讽。

谷缜本来不愿插手艾伊丝的家事,但陆渐有心救人,也不好拂他之意,笑着说道:“你我立了赌约,你若输了,除了你本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个兰幽姑娘也不例外。她既是我的囊中之物,被你砍了一手,断手美人,价钱减半。好比赌骰子,说好了押十两银子,眼看开宝要输,你却收回五两银子,这不是混赖是什么?”

艾伊丝听得气恼,厉声叫道:“你不过小胜一局,就当自己胜出?谷小狗,你还要不要脸?”谷缜笑道:“若无赌约,要砍要杀都随你的便。既有赌约,这些人啊物啊本人全都有分,既然如此,我岂能眼睁睁地看你毁坏本少爷将来的产业?”

谷缜本是耍无赖的祖宗,艾伊丝无言以对,怒极反笑:“也好,兰幽,你这只手先寄下了,待我胜了,再砍不迟。”兰幽逃过一劫,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目光一转,但见苏闻香望着自己咧嘴傻笑,不知怎的,她心头一跳,双颊羞红,匆匆收了目光,退到一旁,心里回味方才斗香的情景,喜悦之情充盈芳心。

吕不韦说道:“名香局东财神胜出,如今五局过三,西方二胜,东方一胜,第四局比佳肴还是珠宝?”

艾伊丝冷哼一声,扬声道:“大鼻子站住!”苏闻香正走回己阵,应声说道:“你叫我?”艾伊丝道:“就是叫你。你姓苏,是不是?”苏闻香怪道:“是啊,你怎么知道?”艾伊丝道:“我自然知道,你叫苏闻香,是天部之主沈舟虚的劫奴。”

苏闻香道:“不错。”艾伊丝冷笑道:“听几尝微不忘生、玄瞳鬼鼻无量足,今日来了几个?”苏闻香老实回答:“除了玄瞳,其他五个人都在。”艾伊丝怒道:“你们身为天部劫奴,怎么为谷缜这小狗卖命?”苏闻香苦着脸道:“我们欠了他的情,不还不行。”

艾伊丝一时默然,寻思:“菜肴是中国之长,‘尝微’秦知味更是烹饪泰斗,我就有一万个厨子,遇上此人,也是非输不可。”心念一转,扬声道:“各位评判,我有一事请各位定夺。”

吕不韦道:“什么?”艾伊丝道:“上次南海斗宝,斗的是美人、丝绸、名香、佳肴、珠宝。此次又斗这些,岂不乏味?不如略变一变,将佳肴变为音乐如何?”

众裁判大为吃惊,寡妇清抗声道:“若斗音乐,东财神毫无准备,岂不十分吃亏?”艾伊丝冷笑道:“若无防备,他就不是东财神了。清姥姥,你放心,他手下也有精通音律的能人。”寡妇清微微皱眉,瞧向谷缜,谷缜笑道:“艾伊丝,你说的是‘听几’薛耳?”艾伊丝道:“‘听几’薛耳,听力惊人,乃是音乐上的大行家。”

谷缜寻思:“音乐本是西方所长,唐代以后,西域音乐更是雄视中土,全无抗手。这婆娘自知美食胜不过我,换这个题目,正是要扬长避短。但我若不答应,未免示弱于人。”

沉吟间,忽听薛耳低声说道:“谷爷,让我去。”谷缜道:“这一局干系重大,你怕不怕?”薛耳慨然道:“不怕。”谷缜舒眉一笑,说道:“好,你去。”陆渐眉头大皱:“谷缜,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输了……”谷缜摆手道:“用人不疑,我相信薛耳不但能胜,还能胜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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