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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渐辛当年领教过王宗石“狮子吼”神功,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那乞丐以杖击钟之声虽然威势惊人,他也尽可抵受得住。他与钟蕴秀二人藏身一棵十余丈高的大树之上,繁茂的枝叶将二人身形尽数遮掩,旁人看不见他们,但秦渐辛居高临下,却将众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只见众僧脸色都是极不好看,但自止观以下,人人都只皱眉不语,谁也不去拦那乞丐。反是丐帮人众,大半口唇张歙不止,似在喝骂,但在绵绵不绝的钟声中,又哪里听得见了?

那灰衣乞丐再敲得十余下,忽然“呛啷”一声,竟然一杖将那大钟击穿。只见他转过身来,将铁杖驻在地上,依杖而立,长髯飘动,颇有慑人威势。秦渐辛凝目向他打量,只见那乞丐约摸四十五、六岁上下,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犹如铁塔相似。颌下一把美髯,有两尺五六寸长短。秦渐辛忍不住暗中喝彩:“这人想是丐帮哪一位长老了,这把胡子当真威风,倒与平话中美髯公关云长相似了。”只是关云长面如重枣,那乞丐却是一张黑脸,浓眉之下,竟是重瞳。

那大钟虽已破,钟声兀自不息,又过了好半天工夫,才慢慢寂然无声。止观向止嗔、虚慈各望一眼,正待开言,那乞丐忽然大声叫道:“臭和尚,咱们这帮叫花子,特意到少林寺送终来了!”他声音也是又粗又响,瓮声瓮气,若在平日里骤然开口,原能吓人一跳。但这时众人才听过适才的钟声,虽听他声音有若平地焦雷,也不如何吃惊。止观心思细密,见他满脸怒色,知道事出有因,当下并不便答,只是微微点头,要待他自己平心静气下来。

少林派门规森严,止观既不开口,他身后数百武僧人人都不敢喝骂,但不平之色现于颜色。那乞丐大骂“臭和尚”倒也罢了,反正少林弟子秉达摩祖师教诲,都知“此身非我,须当厌离”,这具身躯不过皮囊而已,香也罢,臭也罢,又哪里顾得许多?只是“钟”、“终”二字同音,丐帮没来由送一口大钟到寺门口,那乞丐又大叫“送终来了”,大犯常人之忌。众僧虽说勤修佛法,以了断生死为正务,到底不是罗汉菩萨,怎能当真毫不顾忌生死?身为武林中人,日日在刀口上舔血,又有谁能当真不在乎这些避讳了?

洛阳白马寺住持昙因大师一向与丐帮多有往来,同那挥杖击钟的重瞳乞丐廖长老更是交情匪浅,当下排众而出,笑吟吟地道:“廖兄好大的火气,你要给老衲送钟,送去白马寺便是,怎么巴巴的追到少林寺来了。好啦,廖兄既然一番好意,老和尚就收下了。”走到那破钟前,伸手试了试,笑道:“好重的礼,怕不有千多斤,老衲一人可无论如何搬不动。廖兄不如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廖长老对着大钟一轮猛击,早已发了性,那里还顾得交情,白眼一翻,喝道:“好,我便助你一臂之力!”猛然挥动铁杖,向那大钟击去。他神力惊人,“镗”的一声闷响,将那大钟击得轰然倾倒,向昙因直压下去。止观吃了一惊,知道白马寺一向重佛法而轻武学,昙因虽是白马寺方丈,武功却未臻一流之境,决计吃不住那巨钟分量,忙抢步上前,左手“般若掌”,右手“因陀罗抓”,连使两般少林绝技,硬生生将那巨钟扶正。

廖长老喝道:“来得好!”一招“秦王鞭石”,铁杖带起“呜呜”风声,直取止观后脑。止观不愿与他动手,闪身避开,叫道:“且慢!”忽然眼前一花,一只麻袋自右侧兜头直罩下来。止观精通十二项少林绝技,应变多端,右手微扬之下,化掌为刀,展开“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燃木刀法”,将那麻袋切成数块。碎屑散落,为他掌上真气所激,竟尔着火,化作无数火星,四散飞落。但那麻袋碎开,中间忽然透出两片薄刃,犹如冰轮乱舞,一左一右,迅捷之极的向止观切到。

当此之际,止观已是避无可避,陡地嗔目大喝,双拳分向左右击出,平平击在两片薄刃的刃面之上。这两拳声助拳势,拳壮声威,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小雷音拳”,对方如被拳力波及,宛如身遭雷齑一般,必受重创。只因这门武功太过狠辣,少林寺中向来少人修习,止观练成之后,也从未用以和人动手。但那使双刃之人武功亦非泛泛,受了止观的“小雷音拳”,兵刃居然既未折断,也未脱手。

这几下兔起鹘落,变化莫测,众人无不瞧得目为之炫。秦渐辛更是看得气也透不过来,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懊悔:“不意少林武功竟然神妙若斯,早知如此,当年在龙虎山石洞中,就该好生研习少林派武功才是。”他记性极佳,当日百无聊赖,看了无数武功秘籍,事隔数年,其中拳经剑理、理路窍要,仍是深印脑海,然诸般实用练功法门、招式变化,当时便未细看,此刻更是一句也想不起来。这时见到止观展示神技,大半都是当初自己曾在书上见过的,自己却偏偏不曾修习,未免犹如入宝山而空回了。

止观方才避过双刃分尸之劫,脑后风声响动,廖长老的铁杖又已攻到。少林派众人早已按捺不住。止嗔取戒刀在手,接过廖长老的铁杖,止痴却赤手空拳,扑向使双刃那人,口中喝道:“冯长老,如何忒地无耻!”那使双刃的冯长老嗔目向止痴瞪视,忽然抛下双刃,挺胸迎向止痴双拳。廖长老哈哈一笑,叫道:“好!便是这样!”也将手中铁杖抛下,和身向止嗔戒刀撞去。

虚慈瞧出情势不对,忙大声道:“两位师兄快退!”止嗔不假思索,奋力将戒刀改了去势,斜斜劈向空处;止痴却充耳不闻,双拳结结实实击在冯长老胸口。“喀”地一声响,冯长老胸骨、脊骨一起折断,自头而胸,上半个身子向后直倾,下半身兀自直立不倒。

廖长老长臂扶住冯长老肩头,将他身躯扳得笔直,眼中满是悲愤,却无半点泪水,挺胸迎向止痴,右拳在自己胸口重重一击,喝道:“打得好,在这里再来一下罢!”止痴武功虽高,一生之中却不曾杀伤半条人命,眼见冯长老惨状,竟吓得呆了,一步步向后退去,双手乱摇,口中喃喃道:“不……不……我不想杀他的……”廖长老抱住冯长老尸身,一步步向他逼近,大声道:“少林派要灭了丐帮,这便下手罢!咱们来到少室山,原没打算活着回去!”二百余名乞丐一起向前,乱糟糟大呼:“少林派的秃驴,有种便将老爷们一起杀了!”

虚慈忙抢上前去,大声道:“各位听我一言。适才情形,敝派止痴师兄绝非蓄意伤人,倒是丐帮冯长老的行径,教人好生不解……”廖长老接口道:“有什么好生不解的。明跟你们这帮贼和尚说罢,咱们这群讨饭的就是上山来给你们杀的。冯兄弟已然先走一步了,老子还在这里。不知少林派是那一只秃驴出手啊!”

止观眼见一众丐帮弟子群情汹汹,心中骇异莫名,忙道:“廖长老,敝派和贵帮一向交好……”廖长老向他怒目而视,忽然咳嗽一声,一口浓痰向他唾去。止观心念转动,不避不闪,听凭那口浓痰唾在自己脸上,也不挥袖拂拭,只是续道:“冯长老不幸身亡,纯属意外。若是贵帮与本教之间有了什么误会,现放着各山各寺诸位师兄在此,大可以当众言明……”

群丐纷纷大骂,廖长老喝道:“贼和尚,便只是这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着外人在,便摆出这付脸孔来。老子却不耐烦跟你磨牙。你不杀了老子,老子便把你的秃瓢敲破了再说!”挥动铁杖,又是当头击下。止观避开他一杖,明知此人不可理喻,却无论如何不敢与他交手,心想丐帮只有光华公子知书达理,皱眉道:“好罢,廖长老,贵帮源长老何在?”

廖长老仰天大笑,悲声道:“你问他?你问源长老?哈哈哈哈,他若肯来,我跟冯兄弟又怎会出此下策?”止观更是愕然,正待再问,忽听山门那边,无数人齐声作歌。廖长老一呆,脸上瞬息之间也不知是何颜色,低声道:“这小子……这小子终究还是来了。”只是他嗓门实在太大,虽是低声自语,旁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山脚下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山谷应和,也不知有多少人齐声高唱,歌词依稀可辨:“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遥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秦渐辛知道这是《楚辞》中《国殇》,不由得大奇:“丐帮都是一些粗鄙无文的叫化,怎地竟能唱这等驯雅的古曲?这首歌是屈原写给阵亡将士的悼歌,莫非丐帮竟当真是决意要与少林派拼个鱼死网破么?那却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他心中固然疑惑不定,寺门前千余人,除丐帮弟子外,人人都是一般的念头。丐帮弟子本来人人势若癫狂,只要与少林僧拼命,听到这歌声,竟都镇定下来,脸上各自显出坚毅神色,连廖长老都是一般无二。秦渐辛正惊疑间,钟蕴秀忽然将嘴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又是一个杨天王。”

秦渐辛微微皱眉,不去理她。他自从当日从杨幺口中听到源重光名头,本来对这位光华公子极是神往,一直渴欲结识。但这一年多时日中,他心灰意冷,避世出家,时时听到光华公子诸般事迹,连归元寺中六根清净的僧人也是口耳轰传,不知不觉间,对此人敬慕之余,又多了一份争竞之心。只是这等心思,固然不便宣之于口,便是有时自己想起,也颇以为耻,常常自言道:“我今世卧龙秦渐辛岂是那等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之辈?”然而此时见到光华公子这等排场,又是这等受丐帮弟子爱戴,不觉心中妒意愈盛,恨不得欲待源重光在少林寺栽个大大斤斗才好。是以听到钟蕴秀将源重光与杨幺并论,竟是隐隐觉得快意无比。

只见山道之上,无数人众络绎而来,行步虽快,队伍却丝毫不乱,较之冯廖二长老麾下丐帮弟子不可同日而语。秦渐辛心中大是佩服:“且不论他武功人品如何,单是这份领袖群伦的才干,便已不在方教主、杨天王之下。我秦渐辛枉称今世卧龙,可与他差的远了。”待得行伍渐近,只见左首一队一色的玄衫,身上各打补丁,似是丐帮弟子,身后所负的袋子却比寻常丐帮弟子小了许多,只有荷包大小,或三五只、或六七只不等。右首一进服色甚是杂乱,队伍虽也整齐,却远不及左首丐帮弟子那般划一。秦渐辛极目望去,依稀瞧见数人面目似曾相识,身穿道袍,似是天师派门下。另有数人身穿白衣,衣角绘着火焰认记,竟是明教弟子。

秦渐辛一凛,禁不住向怀中钟蕴秀瞧去,钟蕴秀也正好向他望来,两人目光相对,心中都是一般的念头:“若光华公子真是方教主邀来,有明教弟子参与倒不奇怪。但怎么连天师派也凭空插了一脚?”两人正惊疑间,两股人流向左右分开,涌出一件黑沉沉的方型物事,乃是一口棺材。寺门外冯廖二老所部群丐一起悲声大作,连那铁塔也似的廖长老也是老泪纵横。那棺材将至山道尽头,抬棺四人齐声高呼:“魂兮归来!”陡然一起拔身跃起有一丈五六尺高,托着那棺材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寺门飞到。飞出两三丈远近,其势稍显衰意,群丐呼咤声中,两队玄衫乞丐各持铁杖,杖头指天,抢在头里排成两列。四人都是轻功了得的高手,伸足在杖头一一踏过,直至寺门前丈许之地,稳稳将棺材放在地上。

棺材才一落地,《国殇》之声陡然止歇,霎时间,少林寺前寂静一片。抬棺四人中,一个身穿白衣的高大青年上前向止观唱了个诺,朗声道:“天师派卫玄隽、崆峒派费不佞、泰山派东灵子、丐帮源重光,拜见止观大师。”他声音清朗之中,不失雄浑,听来甚是悦耳,但西首众僧登时一片哗然。众人先前只觉抬棺四人身法高超、轻功了得,瞧来极是赏心悦目,万万料不到竟是这四个人。卫玄隽位列天师九玄,费不佞执掌崆峒一派,都是成名已久的高人,那也罢了;东灵子号称“淮河以北剑术第一”,一口阔剑威震山东,开创泰山一派,更是一代宗师的身份。至于源重光,那是名闻天下的“光华公子”。这四个人竟尔降尊纡贵,亲自抬棺,棺中之人更不知是何等人物了。

止观微一定神,忙率众与四人见礼,说道:“四位亲劳玉趾,驾临嵩山,少林寺蓬荜生辉。敝寺僧众一日之中,得见四位高贤,幸何如之。”费不佞脸色冷淡,勉强还了一礼。源重光虽施礼在先,仍是答礼甚恭,依足了后辈的礼数。其实源重光是丐帮前代长老陈孤雁的入室弟子,陈孤雁与少林派玄字辈众僧平辈论交,若当真论起辈分,源重光反比止观高了一辈。

天师派卫玄隽、泰山派东灵子两个道人,却都神色漠然,对止观的礼数视而不见。

秦渐辛凝神向源重光望去,只见他身形甚是高大,虽作儒生打扮,但浓眉隆准,脸上棱角分明,颇显刚毅之色,不像公子王孙,倒似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只见他向止嗔、止痴以下少林僧一一见过礼,又向真如、天海等别寺高僧叙话,礼数恭谨周到,依足了江湖上的规矩。这般十余人一路引见下来,迁延甚久。丐帮自廖长老以下,人人都显出不耐之色。源重光却脸色平和,不露丝毫喜怒之态。秦渐辛大为忌惮:“此人果然城府甚深,只怕正如秀儿所言,又是一个杨天王也未可知。”

源重光与排在最后的龙树见礼已毕,缓缓回过身来,脸上登时罩了一层阴翳,引伉高歌:“操吴戈兮被犀甲……”正是《国殇》之曲。廖长老以下丐帮弟子、卫玄隽以下群豪,一起随声应和,慷慨悲壮之声,闻于青天。止观茫然不知所措,只得双手合十,默然不语。止嗔怫然道:“源公子,我少林派与贵帮交好已有百年,今日贵帮几位长老在敝寺无端生事,源公子自己又贸然抬了一口棺材上来,不知是何道理。”

廖长老大怒,喝道:“贼和尚……”源重光脸色一沉,止声不唱,向他做了个手势。廖长老身份与源重光相若,年纪更比源重光大了近一倍,对他却不敢违逆,登时将后半截话咽进肚里,只向止嗔怒目而视。源重光双手微抬,见到他手势之人登时噤声,只片刻工夫,寺前歌声渐低,终于隐没不闻,又是寂静一片。源重光微微一笑,朗声道:“廖长老,咱们与诸位武林同道约好了一起动身,你和冯长老怎地先走一步?”廖长老一怔,不知如何接口,一眼看见横卧在旁的冯长老尸身,眼泪忽然涔涔而下,嘶声道:“源长老,冯兄弟他……”源重光眼中寒芒一闪,眼光从少林诸僧身上一一扫过,低声道:“敝帮冯长老是那位高僧渡化的?”

止痴向止观瞧了一眼,大踏步向前,昂然道:“贵帮冯、廖二位长老,不知何故,在敝寺寻衅生事,暗算白马寺昙因方丈在先,围攻敝寺方丈师兄在后。是老衲一时情急,出手伤了他。源公子若要报仇,只管冲着老衲来便是。”源重光向他凝视半晌,忽然一揖到地,道:“多谢止痴大师成全。源重光感激之极。”止痴一愕之下,源重光提高声音道:“各位武林同道,丐帮自先帮主过世后,一直群龙无首,全仗我等四大长老支撑。我四人虽无结义之名,却有手足骨肉之实,同生共死之意。敝帮冯长老乃是殉义而死,与少林止痴大师无涉。烦请天下英雄见证。”

他本来一呼百诺,但这时说了一番话,山上数千人却无一人答应。卫玄隽双眉微蹙,右手缓缓搭上剑柄;东灵子脸色阴沉,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又厚又阔的大剑。人人望向少林僧的眼色中,都是敌意殊盛。

止观心中好生为难。本来少林派僧俗弟子数日之前便已齐集嵩山,人众亦不下数千人,若是当真和丐帮及源重光邀来的群雄一战,胜负实所难料。但这一战下来无论胜负如何,只怕少林派登时成了众所矢之,从此再无一日安宁。何况群豪中不但有天师九玄之一的卫玄隽,尚有十余名明教中人。少林派再如何高手如云,弟子众多,若同时与丐帮、明教、天师派为敌,那立时便是覆派之祸。

念及于此,止观也只得将师门之情置之度外,低声道:“源公子不必如此。止痴师弟误伤了贵帮冯长老,稍停老衲自会给大伙儿一个交待。只是贵我两派素无嫌隙,贵帮两位长老陡然率众上少林生事,更拿着源、倪、冯、廖四长老的名刺,究竟是何用意,老衲百思不得其解。眼下源公子是到了,不知倪长老又在何处?”

源重光神色肃穆,朗声道:“名刺上既写了源、倪、冯、廖四人,自是四人齐来。方丈问倪长老么?”伸手在棺材上轻轻一拍,道:“倪长老的尸身便在这口棺材中。”

第二十四回:空城落日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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