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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船向前行了片刻,就到了一条分岔口,师夷提灯照了照岩壁,阿瞳很快就选定了一个方向,扳动船桨,将船划了过去。

没用多少时间,云胡不归就知道了地下河在岩壁间的分岔很多,构成了无数迷宫般的通道和走廊。有的河道深远,充满了低沉的回声,好似痛苦的低吟;有的河道低矮迫近,仿佛更加险恶。

师夷提灯四望,蛮人少年看见石壁上有借势雕刻出来的巨大动物,最多的形象是巨大的蛇,庞大的獠牙上积满了经年的尘土。

他坐在船头的样子显得很严肃,师夷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不是你们的码头。”“嗯?”

“从这些雕像的庞大尺寸来看,你们地下城的码头应该更有气魄。”

“当然。”师夷轻笑起来,“在这儿,地下,我们的探险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孩子们都想找到码头,也许还想找到那条黑船。”

“我可不想找到那条船。”一个细细的、怯生生的声音从船底传来。

云胡不归低头看见沙蛤蹲坐在船底,显得非常紧张,抓住船帮的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了。

“黑船?”他追问道。

“传说中的幽灵船。”这次回答的是阿瞳,他的回答很简短,说完以后立刻闭上嘴巴,显然不愿多谈。

在这黑暗的世界里,他们的话语不自觉地少了,黑暗似乎有生命,好像有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摸着他们的脸。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夷,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码头是被大人们放弃的,他们害怕某些东西。过去我们有码头,还有穿出山腹的出口,可是全都被封闭了。”

“因为害怕?”云胡不归不解地偏了偏头,“我们草原人绝不会因为害怕放弃某个地方,越是害怕,就越要去面对那种恐惧。”

在灯火的映照下,师夷给了他一个白眼:“那是因为你对地下一无所知。”在她的指引下,他们拐入一条貌似盲肠的幽暗小道,弯弯曲曲的岩壁好像在黑暗中来回移动。在这里行船,每一步仿佛都有陷阱,一旦他们走错,就会踏入饕餮的巨型怪兽的口中。

沙蛤死死地闭着眼,不敢抬头。在他恐惧的想象中,船外侧的水面上漂荡着无数幽灵,而水底下则有忽隐忽现的灯火,以及突然滑过的庞大得不可思议的身躯,那是火炉嬷嬷故事里在地下游荡的疯铁匠,他被一条大鱼吞入肚中,还在里面打铁呢。

师夷举起提灯,照了照岩壁,船尾的阿瞳就扳动长桨,小船拐向一侧,走不多远,又遇到一条岔口。

石壁上刻着许多顽童的涂鸦,看似随意,但云胡不归仔细看去,发现每道划痕却都新旧不同。师夷举灯照看的,也正是这些涂鸦。

师夷发现云胡不归在注意那些涂鸦,她告诉他:“有些记号已经有几十年了,是前人留下的。或许,总有一些像我这样离经叛道的河络,还有些记号是我画的。看这里,是我和阿瞳上次探险留下的,那时候我们还很小呢,是吧?”

在她的提灯光下,云胡不归看见石壁上有一个飘浮在天空的小姑娘,仿佛穿着宽大的睡袍,还光着双脚。

“看,阿瞳画的是我,可一点儿都不像。”师夷得意地说。

云胡不归点了点头:“那时候你的头发是短的。”他伸出手去摸那些画,却发现涂鸦的背后,还有一些模糊的笔道和颜料,色泽灰暗,看上去像是年代久远的壁画。他眯起眼睛细看,看出了一些小矮人,还有一些怪兽。

有些矮人似乎惊慌失措,有些则手持武器,似乎在和怪兽战斗。怪兽倒是有些狰狞,但是面目模糊,像是些肥胖的蛇。完全看不出来是谁,以及什么时候画下的这些场景,而且无论谁胜谁负,那场战斗一定非常惨烈,因为满地都是断折的武器和矮人的尸体。

云胡不归的手指抚过那些刻痕,沉思着问:“你们找了许多年,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出口?”

“我们每次都探索一条新的水道,但始终没有找到码头,也没有找到出口,是吧,阿瞳?”她大声说。

阿瞳连忙使劲儿地点头:“我们这次也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了,也不能让你从那里逃走。这是我们的职责。”

水流速度突然加快了,阿瞳挥动胳膊,让他们的船飞快地掠过一个岔口。岔道深处传来轰隆隆的瀑布跌落的声音,自有一种空洞的壮丽气派。

“如果我们落入一条瀑布,会怎么样?”云胡不归心中一动,问道。师夷眨了眨眼:“当然是死亡。”

沙蛤在船底发出了一声呻吟。

蛮族少年不为所动,低声道:“人终有一死,但非今日。”

这句熟悉的话让她想起一间燥热而密闭的小室,不禁莞尔一笑。此刻船头狭窄,而他们靠得也很近,她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歌:

他要顶盔,贯甲,让宝剑明亮

他要蓄发,留须,让面容如铁

他骑着最好的骏马

只有一次机会可以相见相爱

她如雨中含苞的桃花

她如漫山料峭的早春

她比他曾见过的女人都要美丽

只有一次机会可以相见相爱

她只要一朵怒放的花

草原上唯一的一朵花

犹如火焰,彻夜长明

她问他:“你是否知道何处的爱情之花长得

如此甜美、鲜红和自由?”

她的歌声划过水面,好像笼罩其上的一匹柔美绸缎,又像是一只蜻蜓,做着复杂的盘旋飞舞。

“这是草原上的歌。”云胡不归略显惊讶。

“我从妈妈那里学来的,你喜欢吗?”云胡不归的回答很冷漠:“不。”

阿瞳在船尾收起船桨,望着云胡不归那没有表情的面容,不由得关心地摇了摇头:“咦,你不肯笑,这可不行。你看,我扔下铁匠铺的事情逃了出来,回去会有一顿好打,可那是一会儿之后的事情了。如果现在还拉着个脸,之后的打不就白挨了吗?”

无论云胡不归表现得如何冷漠,阿瞳都使劲儿笑着,试图努力感化对方,哪怕他的努力就像风吹上坚硬的岩石。

“阿瞳,划你的船,别这么多废话。”

“哦。”阿瞳应了一声,展开膀子,船只被划得好像在水面上飞行。

云胡不归坐在船头如同一尊石像,但他心灵里的那个人并非如同他外表上的那个人。

他闭上眼睛,却在黑暗中清晰地看到了师夷的轮廓,感觉到她的双唇和他紧紧贴在一起,闻到了她头发上的气息。

河络身上带着的都是火的气息,但这女孩却有着青草和花儿般的气息。这一切在他黑暗中的心灵里,看得清清楚楚。她一侧脸颊上一笑就出现的酒窝、她垂到腰间的长发、她那甜美的歌声,还有她凶猛地用刀子刺向自己胸口,当她轻吻他时,却又轻柔如花。

即便此刻仅仅是想象,云胡不归都觉得无法自拔,他连忙收摄心神,闭目深吸,口中默念:“黯巴聂察清净湛然,博蒂梭哈周遍法界。”

这一道咒语从他的腹部升起,好像冰块撞击他的牙齿,震动五脏,一道严寒的冰线从胸膛正中划过,将心中升腾的欲望冻结成一道冰镜,横亘在心中。

这是天罗古老的秘术冰镜,可调整内息,原来是用来帮助刺客在水下屏住呼吸的,却被云胡不归用来冻藏自己的情感。只是他的冰镜术只练到三级,这几天潜伏在体内的狂血之征、渐渐有控制不住的迹象、埋伏在他胸口的那条黑龙时常左右冲突,仿佛就要喷薄而出。

云胡不归深感不安,他清楚这种情形是什么,盘鞑之血给予的诅咒,只有冰镜术才能压制。

他抛弃自己的族人和草原,投身天罗,就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力量,害怕变成野兽,却险些在这处黑暗的地下,被河络小姑娘点燃。

他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当然要逃离此地,或许可以利用这条小船,利用小铁匠和那个笨男孩,或许还要利用这个姑娘,但他会带她离开吗?当然不。他不能留下任何牵挂。

那可不是他的试炼之路上应存的事物。

他会放弃这一切。他必须放弃这一切。云胡不归告诫自己,如果有必要,就让自己成为一个无情的人。

他的眼睛半合半闭,陷入浅浅的睡眠。正是那些男孩子的粗野又浪漫的梦境。梦里有刀光、血、咆哮的狼和跑动的马,青草拂动他的膝盖,但那梦里最让他害怕的场景,却是师夷一次又一次地压到他的胸膛上,一次又一次地吻他,那滋味伤心而甜蜜。

他在睡梦中感觉船身震动,突然有轻轻的呼喊声:“停,快停下!”“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还在看,闭嘴!”

他猛地睁开了眼:如果黑暗会移动的话,他一定看到了什么庞大的东西在眼前漂过。

“真的是黑船!”师夷压低嗓音说。

趴在船底的沙蛤哆嗦起来,整条船都随之抖动起来。就连小哎也把尾巴盘了起来,闭嘴不言。

云胡不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向前看去,他看见一条黑乎乎的船轮廓出现在前面。那是一艘体积庞大的三桅帆船,樯橹齐全,低垂着帆,不知怎么竟然能出现在如此深的地下。

“这是什么?”他问。

阿瞳停住手上的桨,脸色凝重:“这是死亡之船,我们不应该靠近它。”云胡不归还是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它很邪恶,被诅咒了,就像是个火炉嬷嬷的故事,不过这故事离我们很近很近。”

火环城的前任夫环,是铁骨奥司,他在三沙岛之役阵亡,临死前将火环城的安危交付给熊悚。熊悚被迫放下心爱的矿工镐,捡起盾牌和长镰,披挂上阵,立下誓言保护他出生的这座城市。

其时各势力犬牙交错,战争异常残酷,四面都有被马贼和蛮人游盗攻陷的城市,一百里外的风蛇部落地下城被攻破,全城都被屠灭。有时候站在火山顶上,就能看到顺着河水漂下来的许多尸体。

火环城的精兵损耗很大,只留下老弱妇孺和一些杂兵,熊悚更觉压力巨大,带着矿工兄弟没日没夜地挖掘工事。有一天快马驰来,带来一条消息,从透水河要下来一条船,船上是风蛇部落仅存的难民:从河童殿抱出来的一百五十名河络小孩。

熊悚喝令打开水门,准备将那条船迎入地下河中,同时用耳鼠向驻扎在回风山口附近的天启盟军送去信息。透水河离火环城很近,只有一条秘密水道可以通入火环城的地下河,火环城的其他入口防御很严密,不易攻打,如果回风山口的天启盟军派出军队,前后夹击,万山之宗的军队虽然强大,也不敢正面进攻火环城。

那条船只要能进入地下河,孩童就能得到安全。

可是那天夜里,第二匹快马赶到,筋疲力尽的斥候说了“影月血咒”四个字,就倒地死去。他的背上插着一支箭,白色雕羽尾翎,是草原人的箭。

熊悚紧锁眉毛。蛮舞月奴的大军多半来自于北方蛮族部落,那个残忍的种族信奉在战争中斩尽杀绝的法则,要是被他们追上了,船上所有的孩子都将没有活路。

但是影月血咒又是最恶毒的瘟疫诅咒,山王很可能是故意放这些孩子逃生的,影月之日,疫疾大起。如果孩子们活着进入火环城,只需要经过一个暗月之夜,就会给城里带来可怕的灾难——无药可救的瘟疫。熊悚不得不在火环城里上万名老弱妇孺和船上的孩子间做一个决断。

阿瞳说到这里,就住口不说了。

“他做了什么决断?”云胡不归冷冷地问。“你觉得呢?”

云胡不归想了一想:“这个答案太简单了,凭借夫环的脾气,他会立刻放火把那条船烧掉。毫不犹豫。他爱这座城市爱到发疯,连一颗灰尘也不能落到上面。只要能保护火环城,他什么都会去做,而且一定会做到。”

“你说得对,他几乎就是这么做的。”师夷使劲儿地抿了抿嘴,“他杀了那些小孩,然后把黑船抛弃在这里。我们河络就是这么做的。火炉嬷嬷说船上有一百五十名小孩的幽灵。他们夜夜哭喊,不肯前往死魂灵之海。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就是因为这艘不祥之船,他们才放弃了整个码头。”

云胡不归沉吟半晌:“我想上船去看看。”

阿瞳大惊失色,慌乱地摆起手:“这可不行,这条船被诅咒了。”云胡不归不理阿瞳,转向师夷:“你敢吗?”

“我?敢吗?”师夷不高兴地反问。“敢!”小哎替她答道。

她对阿瞳命令说:“你在这里看着船,我们爬上去看看就回来。”

阿瞳垂头丧气,但还是遵命将小船划近了大船。他们绕着船体转了一圈,找到了黑色的船锚索。

师夷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荡了两荡:“没问题,还很结实,不然船会断锚漂走,不知道漂到这深暗地穴的哪个角落里去。”

她问沙蛤:“胖子,你和我们一起来吗?”

沙蛤面色如死灰,使劲儿摇头,用细小的声音说:“这里有很坏的东西。你们也别上。”

师夷对此嗤之以鼻。她招呼了一声,小哎唰的一声蹿上她的肩膀,站得直直的,伸长脖子,一副期盼的神色。然后她和云胡不归一前一后,顺着锚索爬上了黑船。

这艘船已经是名耄耋老人了,它积满了尘土,船板踩起来感觉已经被蛀空了,它还能浮在水上,就是个奇迹,但它就是不肯死去,就是要漂浮在水面上,要向河络城传递它那恶狠狠的诅咒。

它就是火环城历史上的一块补丁,黑暗却不可或缺。

他们走上船桥顶部,可以看见近处的水岸上有石砌的平台和栈桥,还有一些规模不小的建筑隐没在黑暗里。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码头。

一些断裂的甲板木头在他们脚下露出参差不齐的短碴儿,好像野兽的獠牙,厚厚的帆布一抓就是一个窟窿,但帆索齐全,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似乎船员在离船前早有准备。

甲板上如他们想象的那样,空寂无人,没有一丝声音。

小哎从他们脚底下溜走,追逐一团看不清的阴影去了,师夷想把它追回来,却不小心撞到桅索上,帆布上经年的灰尘如同积雪般崩落,他们闭眼咳嗽不已,等再睁开眼,他们是彻彻底底的两个人了。她朝少年看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脸颊烧得通红,让云胡不归觉得肚子沉甸甸的,像是灌了铅。

“觉得怎么样?”

“没有幽灵,但我不喜欢这里。”云胡不归拍去身上的落灰和蜘蛛网。“那你喜欢什么?杀人吗?”

“别谈这个好吗?”云胡不归冷冷地说。

“好啊,那说说看,把我骗到这里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帮我逃走。”他直截了当地说。

“这是求我吗?或许可以哦。”师夷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

“你们早就发现了地下河的出口,是吗?那个小铁匠可一点儿也不会撒谎。”“那你要带我走。”

“不行。”云胡不归又一次显露出他生铁一样的冷漠来。“为什么?”

“要是再有那么几天,我也许会真的爱上你,”他转开眼睛,“可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师夷不依不饶地问。

“我,”他偏了一下头,犹豫了一下,停顿了一下,想起刚才在船上做的那个梦,“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我是为了杀戮出生的,有时候我看着自己的手都会恨它,因为它除了杀戮别无所长。总有一天,有人会因为我而受伤,你,或者其他人。”

“爱怎么会伤害其他人?我不相信!”

云胡不归怒视着她:“比如那个坐在船上等我们回去的人,他已经受到伤害了。他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看不出来吗?”

“小铁匠?”师夷惊讶地笑了出来,“他只是个傻瓜。”“你才是傻瓜。”

“他的爱不算数,你是异族人,我要的是你的爱。”“这有什么区别?”

“异族人才有一辈子的爱。”师夷说。这也是她母亲如此拼命坚持的原因吧,河络的爱是短暂的,会消解的,地火节一过,即成虚无,而她母亲拼命地想抓住点儿什么,就像溺水的人想抓住一块木板。她不想让师夷在河童殿长大,其实也是想要发出一种声音吧,就像秋天将死的鸟儿的呼喊,就像一座孤零零的空屋子在秋风里呜咽,就像薄薄的春冰在重压下的呻吟,没有哪个孤独的人会忽略这样的声音。这和她的感受何其相似。

“我不祥,比你们的黑船还要不祥,只要我出现的地方,总要发生种种可怕的事情。我还会伤害到其他人,”他逼视着师夷喝道,“总是如此。”

师夷轻蔑地吐了吐舌头:“你,根本就没有多可怕的样子……”

“等我爆发的时候就来不及了。”他狠狠地抓住师夷的胳膊,使劲儿抓住它,“云胡家的血液,太炽热了,它喷薄而出时总会伤到人。别尝试,这很可怕。”

“我不怕。”师夷忍住疼痛,瞪着眼说。

“可是我怕。”云胡不归喘着粗气,甩开了她的手。

师夷伸手摸着他的脸庞:“你过去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他抓住了她的手,把它从自己脸上扯了下去,很用力,但很短暂。他的身体里有什么正在发生,他的身体内部,有个东西像猛兽一样呼吸,一样咆哮,一样哭泣,一样发抖。血液冲到了他的脸上,他脸色通红,看着非常吓人。

“什么都没有。”他低声说,但是紧抓住师夷的手没有放开。

“我不怕,真的不怕。如果你爱我,就来爱我吧。”她看着他的眼睛。

云胡不归那对隐藏暗绿色的眸子近在咫尺,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虹膜,既存困惑,亦带欲望,在激烈交锋。

它们无法离开她的眼睛。

可师夷知道,她只赢了一半。

云胡不归的无情,已经深植于他的心灵底部。“你会带我走吗?”师夷仍然这么问他。

“我会想一想。”云胡不归回答。

“不许想,”师夷咬着牙说,“你如果不带我走,我会杀了你。”“哈,你倒可以试一试。”少年说。

他们相互凝望,好像要从紧贴的瞳孔中进入对方的心灵。这幅场景,既有甜蜜温馨的一面,也有残酷如铁的一面。谁说爱情不需计算,这就好比一颗客星石闯入观象台顶那个庞大的算筹阵里,星流搅动,乱如蜂群。他们要计算的东西很多,责任、承诺、勇气、荣誉……纵然爱情甜如蜜糖,纵然他们为彼此而生,可是否值得为之放弃生命中其他值得珍视的一切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宛如暴发的旋风,他们突然倒在厚厚的尘土上,师夷把手指插进少年的头发里,把他的头拉近自己的身体。他则像蜘蛛抓虫子一样抓住她,缠绕着她。起先只是用双唇轻碰她的上下唇,然后突然探索更深处,他亲吻她的牙齿,吸吮着她柔软的舌头,她则把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背部和肩膀。

沸腾的欲望好像河水那样荡漾。

当他总算让自己离开师夷时,她凄然一笑:“如果我对你不做任何要求,只想要片刻的爱,如果我不要求你带我走……你愿意爱我吗?”

他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好像那些河道岩壁上沉默的石雕。

师夷在他的犹豫中等待,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最终,云胡不归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幅度很小,但已经击碎了师夷的心。

突然,他们听到一阵低沉的号角声,顺着水面传来,非常微弱。“出什么事了?”云胡不归问。

师夷侧耳听了一会儿:“这是有客到来的意思,奇怪,火环城已经多年没有迎接过客人了。”

云胡不归的神色一变:“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的朋友们该到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突然变冷了,像一把没有情感的锋利的剑。“我该回到我的生活中去了。”他说,跳起身来,伸手去拉师夷。

师夷甩开他的手,不理睬他。

头顶的桁杆上一阵响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入她的怀里。

“小哎,你上哪里去了?”她勉力站起,低头对它说,“快,我们离开这儿吧,我一刻也不想停留了。”

他们顺着锚索溜回小船,阿瞳还坐着船尾,无聊地哼着那首歌。

他顶盔,贯甲,宝剑明亮

他蓄发,留须,面容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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