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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恼道:“我就不该救你。”

冉老爷阴晴不定地打量了公蛎良久,忽然转身道:“跟我来。”弯腰往旁边的荆棘丛中走去。

公蛎心生戒备,站立不动道:“去哪里?”

冉老爷站住,面无表情道:“有东西给你。”

公蛎想起他的金银珠宝,眼睛一亮,腆着脸小声道:“算你知恩图报。”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溺水?”

冉老爷偏了偏头,木然道:“自己不小心。”拨开一蓬荆棘,弯腰钻了过去。

位于荷塘隔壁的是一片浅滩,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长着丛生的荆棘和大蓬的野生花树,白天风景相当不错,但因里面没有道路,长着青苔的石头又湿又滑,而且据传水洼深不见底,同洛水相连,里面有蟒蛇出没,所以游客大多沿着莲塘看风景,少有来这边的。公蛎不信此处有蟒蛇,不过讨厌里面的水蛭,因此也从未进去过。

公蛎跟着冉老爷走了不过两三丈,便打了退堂鼓。冉老爷性情古怪,自己又得罪过他,今晚虽然出手相救,他也不一定承情,可别着了道儿。心里想着,便打算返回,嘴里道:“有什么东西明天再看吧。”一转身,却发现刚才走过的鹅卵石地面,竟然全部变成了明晃晃的水洼。

吃惊之余,公蛎脚下一滑,仰面躺倒,一口腥乎乎的冷水灌进了嘴巴。

公蛎自诩水性良好,迅速摆动身体,谁知四肢沉重之极,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竟然随着水流往下坠去。公蛎翻了个身,发现身下的水流正在旋转,慢慢形成一个水桶粗的漩涡,旁边还有两个深而细的小漩涡,像是一个张着大嘴巴的巨大骷髅,想要把他吞噬。

这情景似曾相识。公蛎大惊,奋力挣扎,忽然头皮一紧,头发被人抓住,身上力气增强,终于摆脱漩涡吸力,被拖了出来,呕出几口苦水,伸展四肢躺在滑腻的青石上喘气。

冉老爷松开了手,忽地朝他腿上用力一击,疼得公蛎哎哟一声,正要发怒,见一条黄绿相间的水蛭扭动着从腿部脱落,又闭上了嘴。

冉老爷依照此法,打落了公蛎身上另外三条水蛭,这才慢吞吞往前面一指道:“东西就在前面。”

朦胧的月光给沼泽蒙上了一层薄纱,一丛丛黑壮的荆棘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公蛎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太晚了,我明日还有事呢。”

冉老爷冷冷地看着他,脸上的伤口渗出血水来,显得十分狰狞。公蛎心中更加不安,爬起来抖着衣服上的水,无话找话道:“这地方白天才美呢。大晚上的,什么都瞧不见。”

冉老爷重复道:“东西就在前面。”转过身,不慌不忙往前走去。公蛎不敢乱跑,急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什么东西非得大晚上的去看?”见冉老爷不理他,怒道:“我不想去!我要回去了!”

但看看脚下明晃晃的水洼,却不敢贸然跳下去。

冉老爷头也不回,道:“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走。”公蛎进退两难,见他越走越远,只好跳下石块,沿着他的脚印,骂骂咧咧地跟着,一边走一边留意身后,赫然发现,只要走过的地方,全部变成了水洼,身后分明是明晃晃一条水路,直通往荷塘。

公蛎吓得三步两步跟上。未等他发问,冉老爷道:“别回头瞧了,没用。”

公蛎骂道:“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我?好歹我还救你一命呢。”伸手将面前的一支荆棘折断,手却被荆棘上的刺扎得生疼。

冉老爷傲然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该你面对的,总要面对。”

公蛎顾不上理会冉老爷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倒抽着凉气,趁着月光将手上的小刺拔掉。

兜兜转转走了良久,公蛎心中后悔万分,叫道:“你说的东西呢?”一抬头,一根折断的荆棘出现在面前,缺了的几个小刺痕迹犹新。

公蛎一个激灵,声音抖了起来:“你……你在兜圈子!”说完忽然意识到,不是兜圈子,而是这片浅滩上的水洼和荆棘等,在移动。

冉老爷绕过荆棘丛,道:“到了。”

前面是一个相对来说稍大的水洼,有一丈方圆,周围是浓密的水草。公蛎躲在冉老爷身后,探头探脑道:“什么东西?”

不过话说出来,公蛎便发现了一些端倪。水草之中,好几条细长的倒伏带,从这个水洼到其他水洼或者花树下。倒伏带上,有公蛎熟悉的痕迹。

蛇道。

原来是同类。公蛎松了一口气,从冉老爷身后走出来,俯身去看蛇道。

大多蛇道都是陈旧的,因为能够看到上面的落叶和今年新发出的翠绿水草。公蛎用人耳听不到的声音发出蛇语,但周围死寂一片,并无听到有同类回应。

冉老爷忽然开口道:“不用了。”

他能听懂自己的蛇语?公蛎越发心惊,手偷偷按在木赤霄的手柄上,不远不近地跟着。

冉老爷蹒跚着往前,绕过一大蓬低矮的花树,面前是一大片草地。

这里却一片狼藉,水草大片大片倒伏,泥水拖动的痕迹到处都是,像是刚才有一个庞然大物在此处翻滚挣扎。

但并没有活物回应公蛎的呼唤。

水腥味很重,夹杂着根叶腐烂的气息,有些冲鼻子,但公蛎分明嗅到一股淡淡的异香,惊喜地叫道:“灵蛇草!”

大凡野生的奇花异草,多有猛兽守护。而灵蛇草,为蛇类守护之异草,红叶绿果,可解百毒。公蛎曾在老龟那里见到过一株干的灵蛇草植株,对它的香味印象深刻,却从未见过灵蛇果。

公蛎正耸起鼻子四处分辨,冉老爷在倒伏的水草中扒拉了半天,突然道:“在这里。”

水草之下,一株巴掌高的小草,颤颤巍巍歪在一旁,几将枯死,隐约可见叶底泛出微微的红色,但其貌不扬,同寻常的杂草看起来并无多大区别。它的顶端枝头被掐,茎中流出些许白色汁液,已经半干。

香味正是这些汁液发出的,只是极淡。公蛎十分失望,道:“不是说有绿色果子吗?”

冉老爷的声音有些奇怪,带着点呜咽,道:“果子已经被人采了。”

灵兽守护异草,往往在受到剧烈攻击时,会自己啃食果子,以示同归于尽。公蛎朝四周张望,唯恐水洼中猛地窜出一条凶猛的蟒蛇来,他小声问冉老爷:“被吞食了?”

冉老爷摇了摇头。

只此一会儿工夫,灵蛇草枯萎得更加厉害。公蛎伸手去拔,却被冉老爷拦住:“拔了也没用,任它自生自灭吧。”

公蛎心痒难耐,却不敢用强,怒道:“你既然找得到它,还带我来看什么?”

说话之间,灵蛇草已经干枯,香味消散。

冉老爷站起来道:“看这个。”走到草地边缘的一个小水洼前,俯下身子一捞。

一个三尺见方的扁圆型笼子,带着水草和淤泥被他拉了出来。质密坚硬的黑色金属条,金属条底端铸有尖吻猪鼻的怪兽头,顶端铸的却是鹰嘴,中间刻画有弯弯曲曲蜈蚣一样的符号。而笼子顶部正中的盖子上,刻着一条闭着眼睛的蛇。

但笼子一侧,金属条扭曲变形,有几根竟然生生断裂,出现一个碗口粗的大洞。

显然这个笼子抓住了什么东西,或许便是那条大蛇,却给它逃走了。

公蛎手藏在衣襟下,紧紧握住木赤霄,干笑道:“这是什么玩意,捉鱼还是捉虾?”冉老爷搬起笼子,抵至公蛎胸前,直勾勾看着他,道:“这个叫做蚺囚,专为捕蛇而用。”

公蛎伸手去推蚺囚,却见金属条上的蜈蚣像是活了一般,蠕动着往自己的手上爬,正惊慌失措,又隐约看见盖子上画的蛇似乎动了一动,眼睛睁开,发出鬼火一般的绿光,当下心神大乱,哇哇叫着一边后退,一边挥着木赤霄乱劈乱刺,碰撞在金属条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冉老爷的嘴巴忽然朝脸颊裂开,皮肤化作鳞片,眼睛血红。公蛎情急之下,转身夺路而逃,只听到冉老爷在后面咝咝叫道:“站住!站住!”

公蛎头也不回,发足狂奔,可是四处都是明晃晃的水洼,一个连着一个,中间的漩涡像一个个呐喊的嘴巴,深不见底。

公蛎不敢回头看冉老爷变成了什么样子,又不敢往水洼里跳,只管绕着草地兜圈子,心中慌乱不已,前面不远处忽然亮起两盏红灯笼。

灯光之下,有几个水洼迅速隐去,露出下面的石头。

公蛎嗷嗷叫着,跳跃着冲出了沼泽。

(四)

第十五日,阿意仍然没来。

公蛎摩挲着别在腰间的木赤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刚才,他又一次嗅到了小白蛇的气味,可是不管公蛎用蛇语如何召唤,它都不肯靠近。

公蛎如今彻底沦落成了流浪者。他不敢再回如林轩,荷包里又没什么钱,又唯恐错过了阿意,这几日便在土地庙附近徘徊。

钱花完后怎么办?街头卖艺不是没做过,可为什么当初卖艺能够开开心心,今日一想起街头卖艺,便只剩颓废绝望了呢?

不,暂且不去想它,等日后再说吧。

太阳落山,闷热却未减,几只夏蝉吱吱啦啦地叫着,令人烦躁。

一个腰身粗壮的中年妇人挑着卖剩的茶汤路过,看到公蛎热情招呼道:“下午新煮的茶汤,在井里湃过的,又解渴又耐饿,还剩最后一碗,客官您要不要尝一尝?”

公蛎这才觉得有些饿了,闷闷道:“随便。”

妇人麻利地盛了一碗茶汤端了过来,笑眯眯道:“您尝尝我胡大嫂的手艺。”

公蛎正要伸手去接,一个人忽然从后面冲出,刚好撞上妇人的手臂,一碗茶汤瞬间跌落,要不是公蛎躲得快,只怕洒个满身满脸。

公蛎怒道:“你长没长眼睛!”

却是那个驼背豁牙的小贩,收摊时南瓜从菜摊上滚落,他跟着追过来,刚好撞在一起。小贩诚惶诚恐道:“对不住对不住!打碎的碗我来赔!”苦着脸摸出两文钱给妇人,点头哈腰地继续收摊去了。

公蛎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走到一边,正想寻些其他食物来吃,只听有人叫道:“这里!”

原来是那个瘸腿乞丐,一手拎着一壶酒,面前摆着个大大的油纸包,香气四溢,坐在惯常的位置上冲他招手。

瘸腿乞丐每日午后便会出现在土地庙的松林中。而公蛎这些天来,因为等阿意,天天在此晃荡,时间久了,偶尔便搭讪一两句。瘸腿乞丐神态寡淡,沉默寡言,平时没事便靠着松树晒太阳,闭目养神。公蛎有时苦闷得很了,自言自语发几句牢骚,瘸腿乞丐便一言不发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声,指点一二;若是公蛎不想说话,顾影自怜,两人便各自闷头想心事,他决不多嘴发问,算是个可靠的倾听者。一来二去,公蛎心里便将他当成了朋友,只要一来土地庙,第一个寻找阿意,第二个便是看他在不在,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不过公蛎怀疑,这人并非乞丐,因为他虽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但身上却没什么异味,不像其他乞丐满身虱子跳蚤。所以公蛎晚上等阿意时,也愿意同他挤在一起。

瘸腿乞丐往旁边挪了挪,给公蛎腾出点位置来,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酒,将酒壶递给公蛎。

公蛎闷头接过,一口喝下,呛得一阵剧烈咳嗽,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

瘸腿乞丐将油纸包打开,里面竟然是半只肥硕的红烧肘子,他往公蛎面前一推,懒懒地瞥了一眼,道:“等的人还没来?”

似乎出现了幻觉,浓郁的肉香之中,竟然有一丝淡淡的丁香花香味。公蛎只觉得心中堵得厉害,闷闷道:“吃不下。”但肚子偏偏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瘸腿乞丐不知从哪里抽出两根细树枝来,丢给公蛎,道:“趁热。”

公蛎先还矜持,吃了一口之后便胃口大开,以树枝做筷,大快朵颐。瘸腿乞丐拉过一片大桐树叶盖在脸上,道:“女人约会,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公蛎脸红了一下,酸涩道:“是归还东西。”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木赤霄,叹了口气,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壶,往嘴巴里灌。

烈酒刺激着公蛎的鼻腔、喉咙以及肠胃,公蛎竟然止不住地流泪。他尴尬地笑了笑,对瘸腿乞丐道:“在下不胜酒力……可不是伤心。”

瘸腿乞丐将脚交叉叠在一起,平躺在青石板上,似乎睡着了。

公蛎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酒水,想着胖头渐行渐远,阿意久候不见,忘尘阁扑朔迷离,江源不辞而别,周围危机四伏,当初来洛阳明明很开心,怎么越过越不如意了呢?

天色已暗,卖弓箭的哑巴和周围的摊贩已经收摊回家,寄居于此的乞丐们陆陆续续返回。

瘸腿乞丐忽然翻了个身,闭目道:“有祖屋地契吗?”

反正没人看到,公蛎索性任泪水滴落:“没有。”

瘸腿乞丐道:“有金银钱财吗?”

公蛎摸着腰里的荷包,傻笑起来:“还有十八……十九文。”

瘸腿乞丐道:“能吟诗作对、考取功名吗?”

公蛎大着舌头道:“我堂堂一个得道的……修道之人……吟诗作对,要下工夫才行……”

瘸腿乞丐一把将脸上的梧桐叶子甩在地上,鄙夷道:“既无才貌,又无资本,我若是个女子,也敬而远之。”

一股热血往公蛎脑门上冲:“我……我……怎么了?”

瘸腿乞丐晃动着二郎腿,漫不经心道:“一无所长,一无是处,漫无目标,得过且过,遇事儿只会做缩头乌龟。”

被汪三财等骂了也便骂了,没想到一个瘸腿的乞丐都敢如此羞辱自己。

夜幕太重,掩盖了公蛎暴虐的眼神,烟雾蓝色,带着暗红的底晕。酒似乎在公蛎的心里燃烧起来了,烧得他浑身燥热,衣服下面的鳞甲不听使唤地耸起,发出细细的摩擦声。

公蛎探出分叉的舌头,舔着唇边细长带有回钩的牙齿。

瘸腿乞丐夺过酒壶,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嘴巴里,还颠倒过来抖干净最后几滴,慢条斯理道:“再加一条,欺软怕硬。”

公蛎像个被刺穿的肥皂泡,一下子瘪了,身上的鳞片悄然褪去。

瘸腿乞丐变戏法一般,从青石板后面又拿出一壶酒来,公蛎一把夺过,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半壶。

朦胧的夜色中,松树、土地庙,还有眼前的瘸腿乞丐,倏然缩小,像南市茶馆上演的皮影戏。公蛎咯咯地笑了起来,瘫坐在地上。

瘸腿乞丐伸了个懒腰,道:“你的那个姑娘,我知道她在哪里。”

公蛎的心似乎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处,他一把抓住瘸腿乞丐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你……你怎么不早说!”瘸腿乞丐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抽出一条手绢,道:“你有问过我吗?”

淡淡的丁香花味道从手绢上飘出,正是她身上的气味。公蛎的胃剧烈抽动起来,强烈忍住呕吐的冲动,叫道:“她在哪里?”

瘸腿乞丐推开公蛎,将手绢甩在他的脸上,道:“她出意外了。”

她出意外了!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将公蛎炸得晕头转向。这半个月来,自己只会在这土地庙前死死地等待,只想着她爽约,却全然没有想到她有可能出意外了。

公蛎的手抖得厉害,费了好大工夫,才将手绢打开,竭力凝神聚气,不让眼前的景色晃动。

微黄色的丝质手帕,正中用金线绣着一条双头蛇,同冉老爷用来传讯给离痕姑娘使用的手帕一模一样。

没错,是冉老爷。定是那晚她去偷窥被发现了,遭到了冉老爷的暗算。

公蛎用力地拍打击打太阳穴,仿佛这样头疼和愧疚便能减轻些。瘸腿乞丐表情怪异看着他,声音忽远忽近:“与其逃避,不如主动面对。”

公蛎只觉得热血上涌,他企图站起来,但只是趔趄了几下,仰面摔在了地上。身体轻飘飘的,高大的松柏带着层层重影随着星光一起旋转。瘸腿乞丐露出一丝奇怪的笑,道:“你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公蛎徒劳地伸出手,咬牙切齿道:“冉老爷……我要杀了你!”

(五)

公蛎醒来的时候,天刚擦黑,半边月亮升起,影影绰绰躲在薄云层里,带着一圈光晕。土地庙前,除了几个吹牛聊天的乞丐,还有三三两两乘凉的人群。

还好,没有昏睡太长时间。公蛎舒展了一下筋骨,挣扎着爬了起来,沿着最近的道路返回如林轩。

周围有丁香花的味道,但公蛎稍微一耸鼻子便分辨出只是丁香花而已,并非她的气息——为何她一离开,连气味都会消散呢?

冉老爷不在房间,也不在后园。公蛎不理会追着他要结上月伙食的伙计,循着气味,深一脚浅一脚上了街。

距离宵禁还有大半个时辰,街上人来人往,饭后散步的,结伴乘凉的,熙熙攘攘。公蛎视而不见,如同梦游一般,在人群中走走停停。

一个总角幼童哭了起来,粉嘟嘟的手指着公蛎,磕磕巴巴用尚不流利的语言叫道:“长……虫!……大的!”

旁边少妇瞪了公蛎一眼,厌恶道:“醉鬼!”一把抱起幼童走到一边,哄他道:“好宝贝别害怕,我们找爹爹来打他……”

公蛎浑然不觉,眼中的红血丝暴增,摇摇晃晃走开。

烂瓜果的甜味,浆过的新衣料味,残余的麦秸气息,马车驶过扑面而来的尘土味,还有男人女人身上的汗味香粉味,空气中的味道太多太杂,因刚蜕过皮而灵敏过度的鼻子难以承受这种繁杂,带动肠胃一阵阵翻滚。

公蛎下意识地躲避着人流,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夜色深沉,喧嚣渐悄。公蛎的脑袋如同一盆子浆糊,飞快在搅动,周围那些挂着红灯笼的商铺、矗立的树木以及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的嘈杂声音,变成了一个个旋转的平面图画,如同打着旋儿的风筝,不断地被搅进浆糊的漩涡中。

不过蛇类的平衡性一向很好。公蛎摇摇摆摆,却未跌倒。

冉老爷的气息时有时无,公蛎醉眼蒙眬,跟着来到一处树林,抬眼一看,这不是土地庙么。

乞丐们大多已经安睡,未睡的也不会留意一个醉汉。公蛎趔趔趄趄,循着气味,又来到了土地庙后。

气味在一处院落前的磨盘根部稍微浓郁,显然他曾经在此处盘桓过一段时间。

公蛎趴在磨盘上天旋地转。玲珑,小武,巫琇,大杂院等,那些不愿提起、不愿想起的人和事,一股脑儿地往他的脑海里扑。

待酒力稍减,公蛎爬了起来。冉老爷之后的行程渐渐诡异,所行路线全是偏僻旮旯处,大树后,花基内,甚至有一次还爬上了一家农户的草垛上,若不是在躲避,便是在跟踪。

闭门鼓敲过,巡查官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公蛎拿出当年捕猎的技巧,用尽所能分辨他的行迹。

周围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公蛎吃惊地发现,冉老爷的目标竟然是忘尘阁。

但这个判断很快又被否定了。门口的梧桐树上残留着他的气味,但他并未进去。

忘尘阁的大门虚掩着,空无一人。公蛎攀着木门钻过牌匾后面的窗格,进入忘尘阁内堂,却发现里间的门也是虚掩着的,内里空无一人,竟然连汪三财也不在家。不过公蛎留意到院子里搭了个简易床板,旁边还放着一把蒲扇,估计汪三财去茅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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