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遇到章节错误,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稍后尝试刷新。
(一)
这几日算是初冬十分少见的好天气,暖阳高挂,云淡风轻,配上袅袅升起的炊 烟和隐约走街串巷的叫卖声,整个洛阳城,从内而外透着一种懒洋洋的安详。
忘尘阁的掌柜公蛎,站在院中,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胖头见状,大肥脸笑得 像株开得过于灿烂的向日葵:“老大,你没事了?”
公蛎已经在屋里躺了半个月,说他病了吧,死活不让请郎中,说他没病 吧,又总是打滚翻腾,低声哀号呻吟,听起来一副痛苦至死的样子,而且不管 胖头怎么哀求,他都不许胖头近前,只要每天一只烧鸡,让胖头晚上摸黑放在窗台上。
公蛎昂首挺胸,对着金色的阳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顿觉神清气爽。
汪三财听到动静,从前堂探出头来,看了看公蛎,重新缩回脑袋,小声嘟囔道:“一天一只鸡,能有什么事?”
胖头就像街头那只肥胖的大肉狗,撒着欢儿绕着他转了两圈,傻笑道:“老大,你的样子,好像变了些。”
公蛎道:“哪里?”
胖头咯吱咯吱啃着手指甲,一脸谄媚道:“不知道,反正眼睛鼻子看起来舒服了些。”
公蛎一把将他手指打落,接着飞快地拿出一柄铜镜,眯眼,皱眉,微笑,凝重,摆出各种表情。
可是眉眼同以往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因为刚蜕了皮,皮肤白了些,而且今天刚换了件洒金镶边藏青袍服,感觉还不错。
公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悻悻道:“毕岸那家伙呢?”
汪三财接腔道:“毕掌柜有正事要忙。如今大好时节,不冷不热,哪能窝在家里。”言下之意,嫌弃公蛎偷懒。
公蛎自知理亏,和胖头同装未听到。
一股青苹果的味道飘来,公蛎忽然开心起来,大声道:“小妖姑娘来啦?”
胖头探头一看,道:“没有啊。”
话音未落,隔壁流云飞渡的小丫头小妖,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脆生生叫道:“财叔,能不能借秤给我一用?”一看到公蛎,歪头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道:“哇,龙掌柜,今天满月了?”她穿着一件苹果绿的小夹袄,下面是镶边草绿府绸裤子,一双同色绣花鞋,脚尖上缀着一朵葱绿的绒花,在枯叶纷飞的初冬时分,显得格外清新。
公蛎乐滋滋道:“什么满月了?”
小妖嘻嘻笑道:“你不是坐月子吗?天天窝在房间里,听说吃饭都不出门。哟,门上还挂个红绫!给我瞧瞧,你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宝宝?”
公蛎回头一看,可不是,门框上果然挂了一条红绫,也不知是谁挂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但看到胖头笑,却瞪了他一眼,上去一把将红绫扯了下来,嬉皮笑脸道:“我倒是想生个娃儿,可是也要找人生才行呀,你先帮我找个娘子好了,要不……”
小妖啐道:“呸,还掌柜呢,也没个正经。”
公蛎不敢太过造次,忙正色道:“我这是闭关修炼呢。”
小妖道:“那你说给我听听,闭关这么久,都修炼什么了?”
公蛎故作深沉,拈指而笑。小妖歪着脑袋道:“我看财叔说的不错,你就是又懒又馋。”
胖头正要替公蛎辩解,小妖接着咯咯一笑,拍手道:“哈哈,同我一样。可惜我们姑娘不如毕公子好骗,我每次偷懒装病都被她发现。”
公蛎正巴不得把话题往苏媚身上引,忙谄媚道:“你家姑娘冰雪聪明,什么能瞒得过她?——好些天没见她了,她在不在家?”
小妖小嘴一瘪,道:“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家姑娘。我跟你说啊,我家姑娘不喜欢你这类型的。”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的,十分可爱。
公蛎心事早就被她看透,也不以为意,腆着脸道:“我不过是关心邻居而已。”
小妖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说着拉着胖头,半是撒娇半是哀求道:“胖头哥哥,我家秤杆早上被我跌断了,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骂我。今天店里生意好,只留小花一人看店我不放心,老借用你家的也不方便。你能不能等下去陈家量器店里 帮我买套新的来?”胖头脸红扑扑的,鸡啄米似的点头。
公蛎追问道:“你家姑娘去哪里了?”从上次柳大一事之后,他闭关蜕皮,再也 没见过苏媚。
小妖撅嘴道:“我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天天在外面跑。我担心得不得了。”
公蛎转念一想,毕岸也不在家,说不定两人一起去哪里快活了,心里顿觉不爽,酸溜溜道:“你家姑娘本事大着呢,自然有人替他卖命。你担心什么?”
小妖眉毛一扬,道:“最讨厌你这样子!”拿了秤砣秤盘就走。
胖头跟在小妖身后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我这就去买。”
小妖甜甜回道:“谢谢胖头哥哥,等我月钱发了还你!”
胖头每次一见到小妖,便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公蛎早看在眼里,挤眉弄眼道:“你莫不是看上这个小丫头了?” 胖头看着小妖走去的方向,愣了良久,才闷闷地道:“我妹妹若是还在,也像她这么大了。”
关于胖头的妹妹,公蛎以前曾听他提起过,不过他对胖头的事情从不上心,所以不甚在意。今日心情不错,便随口问道:“你妹妹,当时怎么送了人?”
胖头的眼闪了两下,低下头,躲避着公蛎的目光:“家里欠了别人的钱,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就把妹妹送出去了。”接着道:“妹妹送出去的时候才七岁,如今应 该同小妖差不多大。”
公蛎仗义地拍了拍胖头的肩膀,信口扯道:“没事,等我有空了帮你找妹妹。”胖头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
公蛎看胖头认了真,心想洛阳城这么大,又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那小丫头还在不在世上,忙蹙起眉头,装出一副体贴的样子,分析道:“当年挑选好人家送了去,家里条件定然是不错的。如今人家过得好好的,你去打扰了好不好呢?她的养父母也不一定愿意你认。”
公蛎另一个要表达的意思是,带着胖头一个拖油瓶就好了,要是再找到他的妹 妹,岂不是又要多养活一个人?
胖头撮着嘴唇,一副要哭的样子。公蛎心软了,道:“好了好了,等我再恢复两日,我就带你去找找看。”
(二)
胖头去买秤,公蛎本觉得自己身为掌柜受一个小丫头指使有点不合身份,但在 家里又无聊,便一起出了门。
街坊们见到公蛎,纷纷打招呼。裁缝铺的杨珠儿,细细地打量了公蛎的脸,说 道:“龙哥哥好!脸色苍白了些,我中午做些红豆粥,你过来喝。”开茶馆的李婆婆 本正气急败坏地骂街口那个打烂了她茶盅的小男孩王宝,看到公蛎便大声戏谑道: “哟,龙掌柜出月子了?”难怪小妖会开同样的玩笑,都是这个尖酸刻薄的李婆婆乱 嚼舌头根儿。
不过李婆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公蛎顿时心情大好:“多日不见,龙掌柜长得是 越来越周正了!”
未等公蛎搭话,李婆婆对着从流云飞渡走出来的一群年轻女子招起了手:“姑 娘们来歇歇脚吧,婆婆这里有上好的云绿茶,要不要尝尝?”
女孩子们只扭头看了看,继续嘻嘻哈哈笑闹着走开,留下满街的香味。李婆婆 不满地敲了敲茶壶,鄙夷道:“瞧瞧如今的小丫头,成什么样儿!”说着朝对面正在 做活计的杨珠儿瞪了一眼。
王宝不知从哪里猛地冲出来,抓了一把胡豆,一边跑一边往嘴巴里塞。李婆婆 拎着茶壶追赶不上,便扯着嗓子叫他爹王二狗“出来管管”。
脂粉香、茶香、饭菜香,以及店铺中古旧家具的气味,连同街上的说笑声、喧 闹声,混杂着形成一股浓郁的市井味道,看似杂乱,却井井有条,让人不由自主从 心底氤氲出一种暖洋洋来。
公蛎一路嗅着美人儿留下的馨香,装作随意道:“我记得半月前,门口有一群 女人走过,你说很美。那些女人哪来的,长什么样儿?”
胖头早不记得了,傻呵呵道:“隔壁流云飞渡的胭脂水粉大减价,天天都有美 人儿来买呢。你说的是哪一拨?”
公蛎心里揪了一下,道:“你好好想想,就是那次……”
正说着,忽然有人从后面疾步跑来,在公蛎的腰间一撞;一低头,腰间的螭吻珮已经不见。
公蛎虽然平时懒散,但对付一两个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几步窜上,一把抓住了前面装作若无其事的小乞丐,闪电一般从小乞丐怀里扯出自己的玉佩,冷笑道: “爷我在道上混的时候,你小子还吃屎呢。”
小乞丐不过八九岁,大眼骨碌,十分机灵,大大方方看着公蛎,躬身道:“老叔有何贵干?”
胖头却没反应过来,还小心地扶住小乞丐:“慢点跑!”
公蛎手上用力,冷笑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人东西!”
不料这小乞丐极为狡诈,闭口不提偷窃公蛎玉佩之事,只是拼命扭动挣扎,大声哭叫:“我问你讨东西你不给就算了,也不能诬赖我。”一边说还一边求救:“恶 霸欺负小要饭的了!救命!”
街上行人众多,纷纷侧目,在旁人看来,确实是公蛎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娃 娃。连胖头都劝他:“老大你这是做什么,他一个小娃娃家能撞得多疼?……”
这原是街头小骗子被抓后的常用伎俩,公蛎本来懒得同他计较,偏偏这小乞丐 作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演得极真,还故意借着挣扎将鼻涕眼泪糊在公蛎的新 衣服上,顿时激起了公蛎的邪恶之心。
只见公蛎将胖头拨到一边,挥手给了小乞丐一巴掌,力道不大不小,刚好拉脱 他的下巴,让他说不出话,然后眉头紧皱,大声呵斥道:“你这孩子,你娘快死了, 你知不知道?救命钱你都敢偷?小小年纪不学好,满嘴里没一句实话!”说着自己 挤出几滴泪来,呵斥他不听话,让爹娘操心。
小乞丐气得手脚乱舞。公蛎根本不让他有反驳之机,痛心疾首对围观者道: “我是他家叔叔,住在城东,奉他爹娘之命来找他多日了。他娘病重,他爹把家里 的老耕牛都给卖了,没想到他不学好,竟然偷了救命钱出来玩。”
众人纷纷指责小乞丐。 公蛎红着眼圈,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嘴里道:“我这就送你回去,看你爹不打断你的腿!”提起小乞丐的腰带就走。
街上自然也无人阻挡。胖头一脸惊喜地跟在后面,不住道:“老大你原来还有这么个侄子,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公蛎嗤之以鼻:“蠢货!”提着小乞丐径直走到街角无人处,一把将他丢在了地上,端起下巴一拉一提,将错位的下巴恢复原位。
小乞丐老实了许多,胆怯地看着他,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公蛎朝他屁股上踹了 一脚,恨恨道:“小小年纪比你老子还坏!”
胖头又开始犯傻,连声追问:“你认识他老子?”
公蛎不耐烦道:“老子就是我!”胖头挠头道:“你不是没成亲吗?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儿子?这不是你侄儿吗?都被你绕晕了!”
公蛎懒得理他,转向小乞丐喝道:“说,你还偷了什么?”
小乞丐可怜兮兮求饶:“老叔我错了,我今天是第一次偷东西,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放我一马。”
胖头心软,劝道:“要不就算了,也没丢什么东西。”
公蛎见小乞丐胸前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凝神观看,小乞丐狡黠的很,猛然起身,转身逃窜。
公蛎出手更快,一把朝他胸前抓去。小乞丐身形瘦小,头一低钻过公蛎臂弯下。公蛎只抓住他衣襟里垂下的一条带结,扯出个半旧的红缎荷包来。
小乞丐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回来要。
公蛎任由小乞丐逃走,捏着荷包大喜道:“发财了!”
这个荷包做工十分精致,掂在手中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却没有银钱,只有一块环半形的玉珏。玉质老厚,带着暗红的沁色,上面雕刻着一个无角的龙头, 张着大嘴巴,看样子,似乎口里还衔着什么东西,只是缺失了;周围布满了奇怪的 花纹,两端还有卡槽,好像只是半边。
公蛎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也瞧不出这块玉珏到底价值几何。胖头接过来,学着汪三财的样子,舔了一下,道:“苦的!”又装模作样嗅了嗅,道:“有些腥味。”
一般有腥苦味的,多是些劣质杂玉,不值几个钱,不过聊胜于无,碰上不识货 的骗几个钱还是可能的。公蛎一把夺过,重新放回荷包:“别让你唾沫给污了。”
经这么个小插曲,白得一块玉珏,公蛎心情不错,意气风发地闲逛去了。
回到忘尘阁,生意正好,胖头忙上去帮忙,招呼客人、填写当票,公蛎一看, 当物全是些寻常的衣服首饰,客人不是腰身粗壮的农妇,便是佝偻粗鄙的男人,顿 时没了兴趣,找了个借口回房睡觉去了。
及至傍晚,公蛎才起了床。胖头已经做好了饭端上来,却只有一盆清炒萝卜和 几个冷烧饼。公蛎馋虫拱动,极力暗示胖头再去买一只烧鸡来,一连递了好几个眼 色,胖头皆咬唇不动。
公蛎忍不住捅了他一拳,低声道:“今日生意多好,还不该去买只烧鸡庆贺一下?”
胖头嗫嚅道:“钱……花完了。”
公蛎上去摸他的口袋道:“你的钱呢?”胖头在北市购进了些小玩意儿在铺头里卖,前一阵子毕岸坐阵时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胖头将整个口袋翻了过来,小声道:“都给你买了烧鸡了。加上今日花费的,只剩下这三文。”
汪三财早看到两人嘀嘀咕咕,忍不住道:“过日子要细水长流,所谓开源节流,生意再好也得勤俭节约。毕掌柜将店交给我,我总要给他个交待,哪能赚一点小钱,当天就挥霍完?”
胖头不敢犟嘴,唯有点头赔笑。公蛎懒得理汪三财,不耐烦地推搡胖头道: “瞧你做的这猪食,贱嗖嗖的,能吃吗?去,给我买只烧鸡来!”
汪三财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压住气道:“食物无贵贱之分。若龙掌 柜嫌弃做得不好,下次亲自下厨,也让我们尝尝您高贵的手艺。”
胖头夹在中间手足无措,忙两头劝:“财叔,是我手艺太差——老大,我真 没钱了啊!”公蛎一饿便容易发火,再说他本来只是抱怨两句,已经坐在桌子旁 拿起了筷子,听到汪三财挤兑他不下厨,板起了脸喝道:“到底我是掌柜还是你是掌柜?”
汪三财也怒了,山羊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你还知道自己是掌柜?除了吃和 睡,你还做过什么?要不是毕掌柜好说话收留你,谁知道你还在哪里胡混呢!”
公蛎被人揭了老底,恼羞成怒,跳起来叫道:“当初还不是你们求着我做这个 掌柜,老子还不乐意呢!这么个鬼地方,你当老子愿意待?”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三)
公蛎一走出忘尘阁,心里便开始后悔。自己才是掌柜,要走也是汪三财这个老 家伙走,可要就此回去,脸上又挂不住,只有顺着街道游荡。
不知不觉晃到北市。如今天气渐冷,除了酒楼茶肆和烟花柳巷,大多店铺已经 关门打烊。公蛎身无分文,只有对着飘来的酒肉香味和纸醉金迷的喧闹流口水的份 儿,漫无目的地在怡华楼、闲情阁等门前闲逛了片刻,只好怏怏不乐地离开。
天色越来越暗,寒风乍起。公蛎暗骂胖头,见自己冲出来竟然不追着拦着。一路徘徊,慢慢往回走,来到北市西北的土地庙。
这里同敦厚坊隔河相望,左侧有个土地庙,右侧一个财神庙,中间还有些低矮的土房,供奉着不知名的神鬼,前后种满了大大小小的松柏,夏时常有闲散人等在 此聊天下棋乘凉。白天还好,一到晚上,一明一暗的香火映照着残缺不全的神像, 偶尔还夹杂着偷偷找神倾诉或祷告的信徒的呢喃声音,看起来便有几分阴森。后面 是一大片低矮的民居,布局凌乱,如同迷宫,乱七八糟住着一些卖艺杂耍、做小生 意、打短工和做手工的,也有一些乞丐长期盘踞于此,不过治安倒好,从未听说此处犯过什么案子。
一阵寒风吹来,公蛎不由得缩了缩肩,寻思要不在这附近找个避风的地方凑合 一下,待到明日先去找毕岸告汪三财一状,然后再做打算。左右一打量,见财神庙 后有一个大磨盘,磨盘下有个土洞,又背风又暖和,遂摇身化为原形,刚好窝在土 洞里,甚是舒服。
可惜肚子饿,难以入睡。正辗转反侧,忽见对面大院门开了一条缝,闪出个鬼 鬼祟祟的黑影来。
原来是个十一二岁的文弱少年,穿着一件半旧的麻衫,踮起脚尖引颈张望,并 笼手学起了猫叫,似在等人。
土地庙的阴影中也传来了猫的叫声,一呼一应。过了片刻,一团小黑影慢慢溜 到了磨盘处,刚好对着公蛎躲藏的洞口。
来的是个小些的孩子,猫着身子朝对面的少年招手,小声叫道:“阿牛!这 里!”公蛎一下便听出来,是今日偷自己玉佩的小乞丐,但左脸红肿,眼角乌青, 似被人打过。
叫阿牛的少年十分警惕,一边继续学着猫叫,一边快步来到磨盘后面,道: “东西到手了没?”
小乞丐点点头,道:“到手了。”声音稚嫩,口气却老到得很。
阿牛伸出手来,道:“赶紧给我。”
小乞丐苦着脸道:“今天那人难搞得很,我足足跟了他半日才得手,结果……”他哼哼了几下,恼火道:“我刚得了手,又看见一个人的玉佩不错,就顺了过来, 谁知道那个恶棍,比我还无赖。”
公蛎摸了摸自己的螭吻珮,猜他口里的“恶棍”便是自己,得意地想,老子长期混码头的,还能栽在你一个小鱼虾手里?
阿牛急道:“然后呢?”
小乞丐闷闷道:“他抓到我,把刚得手的那东西也偷了去。”
公蛎想,老子哪里是偷,明明是你自己掉出来的。
阿牛急得跺脚:“这可坏了!你不是自吹聪明吗,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乞丐恨恨道:“今日运气可真差。傍晚开工又被人发现,打了我一顿。”
阿牛幸灾乐祸道:“活该,我爷爷说,你这样做事,早晚被抓。”
小乞丐的脸顿时板了起来,一副气恼的样子。
阿牛道:“好了,我说错了。还有那么多小伙伴要吃饭,你不做这个能做什么?”
小乞丐嘟嘴使气,背过身去。
阿牛满脸焦急,半晌才道:“这可怎么办?你抓紧点,爷爷急着要呢。哦,玲珑姐姐可等不及了。”
小乞丐绞着手指,垂头丧气道:“我明日四处转转,再去找找看。给玲珑姐姐的药呢?”
阿牛踌躇起来,埋怨道:“小武,我们说好今晚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的东西没拿来,我这个怎么给你?”
小乞丐小武仰起脸,哀求道:“你先把药给我。我想让玲珑姐姐快点好。那个东西,我一定尽力再找。” 阿牛哼了一声,半是鄙夷半是泛酸道:“哼,你还想着玲珑姐姐嫁给你?玲珑才不会嫁给一个小乞丐小盗贼呢。”
小武胀红了脸,道:“不要你管!玲珑姐姐说了,等我长大,她就嫁给我。”
阿牛嫉妒道:“才不会呢。玲珑姐姐骗你的。她最喜欢我。”
小武气鼓鼓瞪着阿牛,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不会!她说过喜欢我!”
公蛎听着两个孩童一本正经地为一个女子争风吃醋,差点儿笑出声来。
阿牛无言以对,悻悻道:“我爷爷说,凡是漂亮的女人都是蛇蝎心肠。还说,玲珑可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要我不要去找你们玩。”
小武大声道:“你胡说!”阿牛一把拉住,惊惧道:“这么大声,你不要命啦?”
小武收低了声音,生气道:“你到底给不给?”
阿牛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给他,道:“这个便是。分三次,每次一碗水煎成半碗水,连药渣一起吃了,马上便好了。”
小武欣喜异常,跳跃起来道:“真的这么有效?”
阿牛一把拉住,低声道:“嘘!小心人听见。我爷爷的本事,你是见过的,还不信?”
小武将药包放在鼻子下闻。阿牛嘱咐道:“不过我爷爷说,他早年曾发过誓,不能再给人瞧病抓药,所以这药,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说是爷爷抓的,连玲珑姐姐也不能告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