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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自己关在实验室四天了。十三夜写得工整平淡的信中,还是充满了担忧。

「我很好。只是工作不能外出。」他回信,「别为我担忧。」

十三夜的信很快就回了,「你是我唯一会担忧的人,我也只想为你担忧。」

两句话,却让他整夜不能成眠。他知道怎么回,却不愿意这么回信。终究,他还是强迫自己写了。

「这世界有许多人,妳会遇到很多人,甚至只属于妳,妳该为他担忧的那一个。」看着屏幕,他静下来,许久无法打字。烦躁的扒了扒头发,他缓慢的敲下这一句,「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有可能。」

敲着桌子许久,他还是发出这封信。

几分钟后,就收到回信了。「除了你以外?」

咬紧牙关,他回,「除了我以外。」

隔了两个钟头,他收到十三夜最后的讯息。「我明白了。」

就这么几个字,却像是在他心底穿了个大洞。他想回信,告诉十三夜他所有的心情,或者打开实验室,冲出去找她。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桌前抱着头,忍住翻绞的心痛。

液体的分析报告出来了,他张大眼睛。转头看着容器内的无虫,在重复的攻击和防御中,无虫被消灭殆尽了。

但深刻的恐惧抓住了他。这份报告...到底可以交给谁?他隐约知道林靖和柏人的意思,但他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不用倚赖天赋,可以消灭无虫的兵器。

他将容器摧毁,若无其事的走出实验室。

一郎和驷贝看到他都瞪大了眼睛。「老天,你居然可以活着走出来!」

圣耸耸肩,「累死了,我要回家洗澡刮胡子。若有人来问报告,就说我把报告e-mail出去了。」

「...我没看到啊。」驷贝翻着档案。

「网络好像有点慢。」圣挥挥手,「你们先查一下网络吧。」他走了出去。

没触动任何警报,他平安的离开红十字会,因为他实在太了解红十字会的警卫配置和诸多防护。

这是第二次了。他自嘲的笑笑。第二次的非法脱逃。

他从容的穿越许多有形无形的警戒和岗哨,回到自己的家。途中他经过托儿所,已经发现十三夜不在里面。

微微皱眉,他敲了对门。没有反应。

这个时候的他,并不是特机二课的组长圣,而是返回当初在黑街打滚看尽污秽的神敌后代。火速的用意念侵入十三夜的家中,确定她人不在里面。

但另一个女性急速的靠近中,影子却意外的薄弱。

「老天,圣?你跟痊愈者交往我不反对,但你们在搞什么?」那位丽人气势夺人的走过来,双手叉腰,「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拐我的痊愈者私逃的?拜托,你这是知法犯法欸!快把她交出来!」

「...王小姐逃了?」圣微转过头。

「对。她逃了。」她很不耐烦,「搞什么?我跟她说过很多回了,那不过是过敏,她天天紧张兮兮的,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结果居然不告而别!根据痊愈者保护条例,她这样是犯法的!她事前已经跟红十字会签订不得随意移居的条约,现在这样是违约行为...趁我还没回报上去,快告诉我她的去处!」

「妳叫什么名字呢?」圣迷人的一笑。

「林玉琴。」她抱着双臂,「圣,你发疯了?十年前我们还同事过。」「监护人名为社工,事实上是红十字会埋在小区的最前线。」圣的笑更深了一点,「如果你是我认识的玉琴,怎么会不采取行动?」

他直视着林玉琴的双眼,「因为记忆虽然可以夺取,但种进灵魂里的符阵却不能,对吗?所以妳无法追查堕天使的行踪,只能问我...所以妳不知道,事实上我被通缉了,对吗?」

紧急的,圣将头一偏,锋利如刀的爪子正好插穿了他背后的铁门。林玉琴神情扭曲,却有种狰狞的绝艳。

「她在哪?」咬牙切齿的,林玉琴挤出这三个字。

「如果妳先告诉我名字的话。」圣粲然的微笑。

她也跟着笑,艳色更深。「我忘了。这就是活太久的坏处。」

「即使是无名者,圣光也会宽恕妳...」圣的神情充满悲悯,「但不会宽恕妳的罪行。」

无名女子还来不及反应,圣已经抽出腰里的剑,将她腰斩了。

斩成两段的尸体却没有出血。圣摇头,「真糟糕,久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这种棘手角色。」

躺在地上的尸体却笑了一下,迅速分解成一滩浓稠的液体,迸裂如水银泻地,瞬间消失了。

圣没有去追,他转身下了楼梯间,并且开始追踪十三夜的下落。

顶替林玉琴的无名者,使用的是一种分身法术。这是修仙者或大妖才会的秘法,分身拥有本命相同的智能,且能独立思考,只是能力相对薄弱。但分身相融合的时候,能力就会增强。他可以瞬间腰斩一个分身,却在伤及本命之前,根本杀死不了对方。

但分身已经有徒手穿透铁门的蛮力,谁知道她分了几重身,有多少分身在附近?

更糟糕的是,她的分身可能在搜捕十三夜。

所有的痊愈者,都会在体内植入冰符,好让监护人掌握他们的行踪,而每个监护人在宣誓的时候,同时也种下一个咒阵在灵魂中,死后才消散。

冒牌货可以杀死林玉琴,抢走她的记忆,顶替她的工作,却没有咒阵可以追踪。

圣也没有。但他对红十字会实在太了解了,要造出相同的咒阵一点都不困难...因为这个咒阵就是他发明的。

十三夜离他不太远,他知道。

但疾驰时,他苦笑了一下。

拒绝十三夜,是因为不希望她遭逢任何悲剧。但他若不赶紧找到十三夜...悲剧就要发生了。

只能说,命运擅长此等险恶的玩笑。

他望向隔岸位于城南的废弃大楼。

这曾经是疫病灾区,特机二课前年「清理」了这栋大楼,但政府拨不出经费来爆破。就这样搁着,像是一栋庞大的鬼屋。

基于对疫病的极度恐惧,没人会进入这个没有水电的大楼,甚至街民也不会靠近。即使特机二课已经清理干净了。

但十三夜没有这种恐惧。她并不怕病毒零,所以若要藏匿,那的确是个很好的场所。

圣将剑归鞘,藏在长大衣之下,疾驰而去。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他却听到许多呼吸和心跳声,而且越来越接近他的目标。

反常的,在废弃大楼的颓圮大门处,站了许多人。有些人看起来非常面善。

他停下来,缓步走过去。像是刚刚他没跑过两公里的路,一滴汗也没流,气定神闲。

「很棒的月夜。」他悠闲的望了望半缺的月,「但里长,这里不像是赏月的好地方。」「的确不是。」里长笑嘻嘻的,「圣先生,这么晚了,你又来作什么呢?」「我来...阻止你们的愚行。」白光一闪,他将里长的前襟画出一个口子,被切成两半的项链掉在地上,坠子的无虫图腾也像是被开肠破肚。

他不喜欢用这种透视能力,总觉得侵犯别人隐私。但他若早点放弃这种无谓坚持,就不会让这个小区成为无虫教的巢穴。

是他的错。

「这是警告,下次我不会留情。」圣静静的说,「快离开这里。」

全场一片寂静。他们都是无虫教的教徒,相信若是能献上忠诚,就可以永保不被疫病侵蚀的安全。现在教主要求他们献上忠诚...但他们还没准备献上自己性命。

「反、反正...」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反正变成殭尸也是死!我们都感染了不是吗?被那个该死的怪物!红十字会会把我们杀个干干净净!虫神会净化我们,会救我们的!」

在精神紧绷到极限的群众中,这段话像是导火线,让他们将不安化为愚蠢的勇气和暴力。这群人狂喊着冲上来,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圣反而将剑归鞘,跳了起来。他借力使力的在几个人头上点过,纵跃着翻过激情的人群,像是一抹黑暗的影子入侵了废弃大楼。

火把通明、人马杂沓。他却利用这种混乱,在阴影中潜行,最后在四楼找到十三夜。

其实他几乎认不出那是十三夜。她虽然还保持人形,但原本以为的「过敏」,却已经发展出柔软却锐利的尖刺,缩在跃层的楼梯上。原本的阁楼已经坍毁,她蜷缩成一团,侧靠在墙上,靠着妖化后如长鞭般的尖刺保护自己,却也无法脱困。

疯狂的人群叫嚣着,对她吐口水,骂着非常难听的话,而且包围圈越来越小。

距离他遭遇无名者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瞥了一眼手表。没想到人类还比无名者早找到十三夜。

他从阴影中现身,大踏步的往前,并且同时挥剑斩杀了离十三夜最近的四个人。当他们的首级飞起来时,浓重的血腥和尸体沉重掉落的声音冷静了暴力的激情。

他看到十三夜的惊愕恐惧,但他神情却一直那么平静。

踏上阶梯,他望着底下茫然失措的群众。「或许,信仰无虫可以让你们免于成为殭尸。但你们是想要将来成为殭尸呢?还是现在成为尸体?现在离开,你们未必会变成殭尸,但若上前,一定会成为尸体...我保证。」

他冷冷的扫视全场,在场的人觉得死神正在注视自己。

「我数到十,你们慢慢离开这个房间。别用跑的,谁跑我就处决谁。别忘了,我是特机二课的。杀人不眨眼的特机二课。」

人群慢慢退后,因为尖叫着狂跑的人被圣的匕首掷杀了。

不到几分钟,原本挤得满满的人潮退得干干净净,只有五具尸体,圣和十三夜。

「...你也要杀我吗?」十三夜的脸孔惨白。

圣摇摇头,「可以的话,我不想杀任何人。但妳知道吗?暴动中真的死于暴力的数量远远不及被踩死的人。」

所以他才会明快的斩杀,用最小的死伤来震慑盲目又激情的群众。他垂首,为死者祈祷,却绝对不后悔。

生还者永远比罹难者重要。

他想探查十三夜有没有受到伤害,却被长鞭似的尖刺刺中。

这种模样...他很熟悉。他坐在实验室里已经非常熟悉这种攻击模式了。但他没有动,他知道很快的十三夜就会平静下来。

毕竟圣和无虫的接触非常稀薄,残存在他表皮的几乎都是死亡后的组织。

过了一会儿,十三夜的尖刺慢慢的缩短、还原成胭脂般的红点。

「...我不是有心伤害你的。」她软弱的说。

「我知道。」圣很平静,「妳的防护系统只是攻击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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