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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位裂章术士也伺机偷袭。不时遥遥操控魅手中的铜锤,干扰他的招数。魅族本身就是由精神游丝凝聚而成,原本是九州各族中精神力最强的种族,但是一面动用武力,一面还要与秘术对抗,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与裂章术士配合的剑士下手毫不留情,招招狠辣,他只能横过双锤,以防御为主。好在双锤本来遮挡面积较大,只需稍许移动,就可以护体。但这样只守不攻,毕竟处于劣势,而精神力的过度消耗也让他有些难以为继。又战了几回合,他脚步稍慢,小腿被削中一剑,登时血流如注。

“你不出手帮他吗?”邱韵问。

“先让他受点伤,”君无行满不在乎地说,“毕竟我和他的主子也只见过一面,他不一定信任我,何况这种死士骨头都硬,单纯施恩,他未必吃我这一套。但一会儿要是他伤到行动不便,就非得求助于我了,到时候想甩掉我也难。”

邱韵微笑:“你还真是一肚子坏水。”

说话间,战局又起了变化。魅眼见形势不利,将心一横,突然间改变了战法,不再防守,而是近乎搏命地上前猛攻。剑士与裂章术士看来都猝不及防,一时配合失误,长剑被一锤砸成两半。

魅心里一喜,手中招式更见猛烈,那一对大锤在他手里浑似没有分量,而剑士手中只剩下一柄断剑,左支右绌,眼见不敌。君无行远远望着魅只攻不守,微微摇头:“天下被秘术师干掉的武士,大概都是这么死的吧。”

果然,正当魅全力攻击剑士,意图速战速决时,站在边上的裂章术士却已经悄悄行动起来。他使用秘术操控着地上断掉的剑刃,那断刃猛然间从地上飞起,直插魅的后背。魅倒是临危不乱,回过左手中的铜锤一挡,锤剑相交,他的身体当即一抖,手中的招式立见停滞,剑士却迅速进击,断剑深深刺入了他的小腹。君无行知道,那断刃上附带了裂章系的雷电术,魅一时轻敌,被雷电击中,导致了短暂的无法动弹。

但那个魅非常顽强,恍若没有痛觉,右手铜锤重新舞起来,啪的一声,已经将剑士的头颅砸得粉碎。他回过身,就带着插在小腹中的断剑,向裂章术士追去。术士慌了手脚,转身便逃,魅重伤后脚步不灵,看看追不上。

然而术士并没有跑出多远,脚步就像方才魅被电击那样一下子停住了。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体内的雷电之力突然间发生了衰减,仿佛是被别的力量吸走了一样,他试图抗拒这股力量,但越是催动精神力,就吸得就越快。

一个谷玄术士!他的脑子里刹那间反应过来,只有谷玄秘术能这样消解他人的精神力。他连忙收敛自己的力量,以便与之相抗,却偏偏忽略了身后还有一个穷凶极恶的追兵。略一迟疑,魅已经赶了上来,从后一记猛击,把他的脊椎打成了数截。他之前与那剑士合力对付敌人,一者武力、一者秘术,没料到自己死时也享受到了同等待遇。

魅停住脚步,艰难地喘息几口,回身大喝:“哪位在暗中相助?请现身!”

君无行从藏身处跑出,想要扶住他,但他已经支撑不住,软软地坐在地上。他艰难地抬起头,看了君无行一眼:“我见过你。我主人曾邀请过你。”

“没错,”君无行检视了一下他的伤口,“你已经离死不远了,我们长话短说吧。发生了什么事?你主人现在怎样了?”

魅苦笑一声:“我的主人……他的异心暴露,已经被黎耀捉住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随我而来。”

他只来得及说完这一句话,生命便已走到了尽头。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渐渐变得轻飘飘没有力量,骨骼、肌肉、毛发开始消失,犹如慢慢化开的浓雾。当他的精神完全毁灭的那一刻,身体也由此消失了。

君无行和邱韵面面相觑。两人赶到下一座市镇打探了一下,大致得知事情经过:黎耀遣黎鸿为他办差,结果黎鸿半路上不知为了何故,居然想开溜,在一个由他的下属经营的酒楼里遁入了暗室躲藏,还故布疑阵安排了替身掩人耳目。然而黎耀的手下经验丰富,找到了暗室,仍然把正主瓮中捉鳖逮了个正着。君无行留意询问了黎鸿身边从人们的下落,得到的回答不容乐观。

“听说都被杀了,”被问者满不在乎地说,“黎大公子的手段可毒呢,斩草必然要除根。”

“但愿她没和黎鸿在一起,”君无行喃喃自语,“所谓傻人有傻福。”

邱韵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朋友既然这么多年躲过了无数追杀,想来这一次也不会有事,放心吧。只是……这样一来,一个臂助就没了。我想这世上不会有比黎鸿更了解他哥哥弱点的人了。”

“我也正郁闷着呢,”君无行叹气,“没有了黎鸿,我们怎么接近黎耀呢?”

他以手托腮:“我去越州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今天还打听到,几个月前,有一个羽族的官差借办案为名,刺杀了一名羽人叛逆,听说那个人和黎耀来往密切。唉,看来什么事情都和黎耀脱不开干系。”

“那个人好大的胆子,”邱韵若有所思,“敢在黎耀眼皮底下杀死他的重要眼线。他逃脱了吗?”

君无行摇摇头:“被抓了。似乎是等着秋后问斩,也快了。”

三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而是等死。纬苍然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像他这样的人,在做事之前的确可以不计较生死,乃至于豪气干云,但当事情做完,静待死亡临近时,那种不安和恐惧,毕竟还是无法消除的。

当雷冰去探望他时,他总是一副淡然处之、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但雷冰没来时,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深藏心底的脆弱。他甚至连死神距离自己还有多少步都不知道,却只知道它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藏在黑暗处窥视着自己,耐心地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真难熬啊,纬苍然想,还不如自己审判自己得了。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这么做,并且出乎他意料的,他等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机。

一个月前,他隔壁的那名杀人犯被拉出去砍了脑袋,囚室空了好长时间。大半个月后,来了一位新邻居。该邻居生得白白净净,一双手十指纤纤,俨然一个闭门造车的酸腐学子,但纬苍然注意到,当他被押进来时,全身上下的镣铐枷锁与其说时锁人,不如说是在锁一头熊。而押送他进来的兵丁居然一个个头上戴着头套,显然是怕被他记住面孔。

作为一个勤于钻研业务的捕快,纬苍然很快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出一个名字,与眼前这个重犯对上了号。若说宛越一带有如此威慑力的盗匪,两只手就可以数得清楚了,但这些盗匪大多青面獠牙虎虎生威,长相如此清俊秀气的,大概就只有一个人了:被称为“无心秀士”的余斌品。此人不但长得文气,名字也是温文尔雅,但是在江湖中出道不过半年,就已经得到了“黑心秀士”的雅号,再过一年,“黑心”改成了“无心”,他的残忍凶暴可想而知。纬苍然脑子里印象比较深刻的案件就有三四起,每一起都是骇人听闻的血案。如今这样的凶徒居然被捉拿归案了,纬苍然都不由得要佩服宛州的捕快们。

既然处于闲得无聊的等死过程,纬苍然自然而然地凭着职业本能将观察余斌品当作了日常消遣,两人之间虽隔一墙,但墙上有裂缝,看过去不难。他发现余斌品说起话来也是客客气气,每天狱卒过来送饭,他都会很礼貌地点头道谢,有意思的是,被他致谢的狱卒每每惶恐不安,恨不能多长出一条腿疾奔而逃。

如此过了三天,每天替他送饭的那名狱卒好像是生病告假了,换了个新的来。这位大爷似乎没听说过无心秀士的威名,给饭的时候毫不客气,甚至还故意将勺一歪,把半勺滚烫的稀粥泼到了余斌品的手上。

余斌品就像没有痛觉,既不叫疼也不缩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稻草,慢吞吞擦掉手上的粥,温和地问:“这位大爷,小生不知有何出得罪了您?您说出来,我可以改的。”

“你们这些死囚犯,横竖都难逃一死,何不在临死前把自己弄得稍微舒服点呢?”狱卒答非所问,但纬苍然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了。这是死囚牢中的狱卒常玩的花样,若是囚犯们给他们使点金铢银毫,他们就会让你好过点,甚至于违禁从外面弄些好酒好菜来;但如果不给好处,他们就会尽情地折磨你,反正将死之人也不会有谁去关照。

余斌品微微一笑:“您要是早说清楚,不就半点麻烦没有了吗?”他探手入怀,看来是掏摸着什么。狱卒一喜,忙伸手去接。他知道,虽然此处为死囚牢,但天下之事都脱不开“打点”两个字,这个死囚身上能留有钱财,也不足为奇。

死囚的右手慢慢伸了出来,但手中却并没有金币银币。狱卒一愣神间,那只手已经如闪电般探出,在他的双肩上各点了一下。这两下准确地命中了他气血运行的节点,令他双臂酸麻,暂时不能动弹。

就在狱卒错愕万分之际,余斌品的左手已经从栅栏的缝隙中硬挤过去,捏住了他的下巴,轻轻一用力,喀喇一声,下颏应声脱臼。余斌品空出来的右手此时端起了那半碗稀粥,全部倒进了狱卒的嘴里,居然一滴都没有浪费。

狱卒痛得满地打滚,但由于舌头被烫坏了,一时说不清楚话,只能发出野兽般呜呜咽咽的声音,其状颇为凄惨。余斌品却神色不变,轻柔地说:“你看,连我的口粮都全部孝敬您了,这样的好处,足见我的诚意了吧?”

此时其余狱卒听到声响,进来将那倒霉蛋救出去,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了的恶棍,竟然无一人敢对余斌品稍有呵斥,更不必提惩罚了。等他们离开后,余斌品懒洋洋地在床上一靠,忽然听到隔邻有人对他说话:“多余了。”

余斌品仍然彬彬有礼地问:“请问,什么多余了?”他一面说,一面慢吞吞地来到了两间囚室交界的墙边,双手快速抓握,活动着手指。

“点他手臂,多余,”对方说话很简洁,“耳后有一处,点则晕厥。”

余斌品僵住了,双眼慢慢眯成一条缝。他透过墙缝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自己的这位邻居,这是个高瘦的羽人,虽然身上的囚服肮脏不堪,但头脸和头发都打理得干干净净,和一般蓬头垢面毫无生气的死囚不大一样。此时他正躺在床上,面朝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余斌品能够感觉到,他也观察着自己。

“受教了!”余斌品回答,“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纬苍然,宁州虎翼司高级捕快。”对方回答。

虎翼司?余斌品一怔。他知道羽族的所谓皇朝是由多个城邦联合而成,但虎翼司并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城邦,而是由羽皇直属管辖,其中的人物个个绝非一般。他脑子里一激灵,忽然想起了此人的身份:“您就是在花船赏上一箭射死了楚净风的那位刺客?”

此后两人开始慢慢熟络起来。这位余斌品向来与官家作对到底,对于纬苍然这种敢在虎口拔牙的人才自然青眼有加。虽然此人惜字如金,他还是乐意与之谈谈说说。两人偶尔交流两句武学,纬苍然的武艺之高也令余斌品颇为注目。

“想逃出去吗?”这一天余斌品突然问。纬苍然听了这话毫不吃惊,倒像是早就在盼着他这么问了,所以打得很干脆:“想。”

余斌品笑了起来:“从我到这里那天起,你就等着我说这句话吧?你知道凭你一个人的能力不足以越狱,但我的手下可以做到这一点,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人绝不会甘心等死,所以一定会越狱。”

纬苍然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对我有用,我对你同样。”

余斌品拍起手来:“爽快!我最喜欢和痛快人打交道,省掉许多虚伪的说辞。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对我的用处在哪里?要知道不必依靠你的力量,我一样可以脱困而出。”

“不在逃狱,而在逃狱后,”纬苍然回答,“我能帮你发财。”

余斌品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他听完纬苍然的讲述后,沉思了许久,突然一反常态地爆了一句粗口:“干他娘!好大的生意!”

“你不敢?”纬苍然靠在墙缝边斜他一眼。

“你不用激我,”余斌品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这世上我不敢做的事情只怕还没有。”

余斌品的话只说了一半。不但他不敢做的事情少,做不到的事情也很少。连纬苍然自己都没想到,两人这番对话刚刚过去了一天,第二天夜里,他的党羽就动手了,而且用的是一种看似常规、此情此景下却绝对匪夷所思的方式。

“太强。”纬苍然感慨说。

“怎讲?”余斌品笑问,模仿着他的简洁语气。

“如此严密看防,不到十天,一条地道,”纬苍然说,“河络也不过如此。”

余斌品得意非常:“这你可说错了。这条地道足足挖了两月有余。”说话间,两人都已从地道里钻了出去。凉爽的秋风吹过,提醒着纬苍然季节的变迁。他仰起头,看着久违了的闪烁星光,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一阵激动:能活下来,总是一桩大大的好事。

“我早就料到日后必有一天被官府捉拿,”余斌品拍拍他的肩膀,“这条地道在一年半之前就已经挖好了,隔了那么久官府才抓住我,可算是无能。”

“你如何猜到恰好关于此处?”纬苍然问。

“我又不是神,当然猜不到,”余斌品哈哈大笑,“但我能猜到我这样的重犯会被关在哪个级别的监狱里,所以我在这些地方都挖了地道。”

他话锋一转:“现在我把你带了出来,你也该带我去发财了。今晚正是最好的机会,他们绝对料不到我刚刚出狱就敢去作案,而且出手就是劫黎氏的金库。不过这正是我的作风啊。”

纬苍然打个手势,当先行进。在雷冰一趟趟来探望他的过程中,他悄悄委托她向黎鸿打探了一些关键的信息,黎氏的金库所在地便是其中之一。

“你打听到了也没用,”雷冰说,“金库所在地本身也不算什么大秘密,关键是那里总是驻扎着几万人,除非你能搬来一支军队,否则是进不去的。”

“驻扎着几万人”云云无疑是夸张的说法,但黎氏金库某种程度上关系着宛州的经济命脉,的确看守严密,除了黎氏自己的人马外,还有官府的驻军。如果在平日里,余斌品势力虽大,毕竟只是草寇,想要打这金库的主意并不大现实。

但今晚不同,如余斌品所说,他这样的要犯人入狱仅仅十天即告越狱,乃是轰动全城的大事,官府的力量必然倾巢出动,在他可能的藏身之所展开拉网一样的大搜捕。在这种时刻,黎氏金库的防卫反而会空虚。毕竟要掌握一个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的思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假如这个亡命徒身边有个曾经的官差协助,那就更加防不胜防了。

然而当他们攻进去之后,才感到有些后悔。这不单单是因为虽然少了官府的力量,但黎氏自己的兵丁还是数量不小;也不只是因为这些人中暗伏了不少高手,令余斌品折损了几名心腹干将,自己也受了伤;还有一个更加要命的原因……“你见过这种门锁么,虎翼司高级捕快大人?”余斌品喘着粗气问,受伤的左肋还在不断滴着鲜血。

纬苍然摇头:“从未见过。”的确,他虽然也见过不少结实的金属门和精巧的机关锁,类似黎氏金库这样的库门却是头次见识。首先它的门是用一整块厚重的钢板所铸,比同体积的石门硬度更大,即便使用炸药也很难炸开。

其次是门上的锁,使用的是一种古怪的链式复合锁,一共有十二个锁眼,而且这些锁一环套一环,必须按照特定的顺序来开启,否则整套机关就会完全锁死,恐怕真的只有动用炸药才能开启了。

“不够。”纬苍然看了看余斌品的下属所准备的炸药,摇摇头。

“纬先生,我们千辛万苦损兵折将到了这里,现在你告诉我们打不开?”余斌品的双眼又眯了起来。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总是通情达理的模样,但到了怒火中烧的时候,便是全世界最不讲道理的主。纬苍然本来也只是答应带路,并没有说提供进入金库的方法,但此时余斌品显然是打算迁怒于他。

纬苍然对余斌品身上的杀气视若无睹:“有办法。地道。”

余斌品的拳头都捏紧了:“你看不出这块破门板嵌在地下有多长吗?等绕过它挖通地道,官兵早来了。”

纬苍然依然毫不紧张:“炸药。炸不动门,可以炸地。”

余斌品瞪着他:“老纬,还是你聪明!把你一起带出来真实明智的!”

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后,余斌品的下属们通过分次装填炸药,终于弄出了一条坑道。余斌品当先钻了进去,纬苍然犹豫了一下,紧跟在他身后。

然后两个人都像木头人一样愣住了。余斌品浑身紧绷,伤口由于用力而迸裂,刚刚止住的鲜血又开始往下流。他慢慢转向站在他背后的纬苍然,一字一顿地说:“听我说,南怀黎氏,富可敌国,对吗?”

纬苍然木然回答:“对。”

“那么,为什么这样的大富翁的金库,会只有这么一点点金子呢?”余斌品目露凶光,看来已经难以忍受了。在他的身后,是几乎空空如也的黎氏金库。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在这个宽阔到足以容纳几十桌酒席呃仓库的角落里,仍然还是有一些金铢,数量也不算太少——假如余斌品一夜之间连续奔袭两到三家普通的富商,大概也就是这个数,单纯从收益来算,足够他花销一两年了。

然而他却绝不会付出像今夜这样惨重的代价,带来的人死伤超过三分之二,几名心腹全部丧命,他就算是想再东山再起,也需要蛰伏很久才能混满恢复元气。对于他而言,今夜的买卖亏了,亏大了。——这竟然就是南淮黎氏的金库?这个声名显赫、产业遍布九州的商业世家,竟然只是金玉其外?——这难道就是故布疑阵?但看它的防卫水准又不像。更何况在之前的交手中,他还见到了黎耀的管家狄放天。他虽然负伤逃走,但在搏斗中全力以赴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

纬苍然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这个空荡荡的金库推翻了他之前众多的推测,把他的一切假设全都逼近了死路里。南淮黎氏……富甲天下……金库竟然是空的……喉头上忽然微微一凉,打断了他的思路,回过神来一看,却是满面怒容的余斌品,正用他那形状很像毛笔的古怪兵器抵住自己。纬苍然微微一笑:“别激动,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余斌品一怔。

“藏金子的地方。有个暗门。”他一面说,一面伸出右手向余斌品身后一指。余斌品心中大喜,连忙回过头去看,但头刚扭到一半就发觉不对,暗叫一声糟糕,不待头转回来,手中的铁笔径直向前送出。

然而这一刹那的失误已经足够断送全部胜机了。纬苍然伸出的右手腕顺势一抖,已经点在了他正暴露在面前的右耳下方。这一点看似轻描淡写,余斌品却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我说过,耳后这一处管用。”纬苍然淡淡地说。他正准备从地道钻出去,却又停下来,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是这样。”

四没有了专业的易容师,雷冰没有办法改换自己这张脸,只能想办法换了换发型,希望能借此瞒天过海。她记得自己经常在故事里听到,某某某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往自己脸上涂黑泥抹灰尘,此刻想来,真是大笑话——一个一脸泥的人走在路上,是惟恐别人不多瞧你两眼吗?

市井间没有任何关于黎氏兄弟的流言,这反而让人不安。她在黎耀的府邸附近小心转悠着,希望能探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但黎府看上去风平浪静,什么异常都没有,连在附近卖茶叶蛋的小贩都多了两个——当然那很有可能是细作。

倒是另一条新闻令她心里咯噔一跳:关押纬苍然的那座死囚牢被劫了。目前消息严密封锁,跑了谁不得而知,也禁止外人探视。但坊间四处流传,关在其间的大盗余斌品逃走了。

如果纬苍然想逃,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但就怕这死脑筋的东西宁死也不逃。雷冰无可奈何的想。

正在郁闷着,背后有脚步靠近,那脚步极轻,如果不是雷冰已经渐渐养成了随时随地全神戒备的习惯,还真注意不到。她并不回头,做好了直接反手揍他娘的准备。

“警惕性好高,看来没白给我做这么一段时间的跟班。”身后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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