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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冲出了束缚，大量的血浆落在了身上，而后被高温蒸发，空气间萦绕着腥臭的气味。
眼前的世界再度变回了之前的模样，灰白与破败，劳伦斯站在原地，身前倒着一具被砍断的尸体，鲜血缓慢地渗入地面之下，被这座建筑吞食。
那就像一团巨大的肉块，源源不断的血浆正从其表面析出，肉块上有着诸多凹凸不平的疙瘩，疙瘩间纠缠着一缕缕细长的头发，它们密密麻麻地和碎肉粘连在了一起，有大块大块的污血凝固在其上。
随着沉积的杂质越来越多，自我的【间隙】就像忒休斯之船那样，被其他人的杂质填补、取代，直到在重压之下迷失自我。
短暂的蠕动后，一根又一根的手臂从其中探出，疯狂地挣扎着，好像要逃离肉块的束缚般，尖锐的指甲抓挠出一道道伤口，伤口之下则是暴露的白骨，随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挣扎，惨绝人寰的哀鸣声不断地响彻着，声音尖锐的就像一把把利剑，要将喉咙割开。
他……他们入侵着这座破败的建筑，这里也被血肉所侵蚀，这座庞大的建筑是头巨大的怪物，劳伦斯正大步走进它所设立的陷阱之中。
洛伦佐一直敬畏着【间隙】之力，这股力量虽然强大，但也应付出代价。
【劳伦斯！正如忒休斯之船那样，如今的你还是你自己吗？】
这就像用数不清的尸体所堆叠起来的聚合物，这样的景色劳伦斯看的已经够多了，在地狱里呆的够久了，他也早已习惯这一切了。
“对，劳伦斯确实已经死了。”
安东尼临死之前才知晓的答案，早已被劳伦斯看透，他一直清楚着这一切，所以他从未在意过脑海里不断响起的声音。
劳伦斯加快了步伐向前冲刺，但随着建筑的切合，一面墙壁横在了身前，紧接着身后的长廊也开始变化，新的岔路出现，新的墙壁封住道路，一个又一个本该死去的身影被暴露出来，它们摇晃地站起。
他冷漠道。
所有憎恶的修饰词堆叠在一起都难以形容那股力量，那是一切灾厄的源头，地狱所敞开的大门。
劳伦斯轻声着，此刻的他突然发现，他已经遗忘了绝大部分的记忆，只有一些难以割舍的片段，如今仍清晰可见。
建筑活了过来，建筑在变化。
强烈的侵蚀透过层层阻碍压制在他的心神上，那里便是风暴的核心，他能隐隐感受到那【间隙】的存在。
可这样的尘埃会在不断的厮杀中，沉积的越来越多，令自身的【间隙】变得臃肿，就连自我都难以认清。
被他们摧毁的【间隙】不会完全消失，就像炼金术中难以剔除的杂质般，那些【间隙】的碎片，也会停留在自己的【间隙】之中，无论怎样摧毁，都会留下那么一丝一毫的尘埃。
劳伦斯起初也有些不明所以，紧接着他也感受到了，那疾驰而来的侵蚀，在这残酷的地狱里，又有新的角斗士加入战场。
扭曲的哀嚎声响起，一只又一只的手臂从长廊的两侧伸出，并且随着劳伦斯的前进，长廊开始挤压缩小，就像收拢的肠道，尖锐的指甲狂舞着，试图留住劳伦斯。
“洛伦佐……美第奇。”
“他已经变成了另一头恶魔，可憎邪异，再也取不回身为人类的高贵。”
【真是不错的美梦，对吗？】
【你已经不再是‘他’了，为何要被这夙愿束缚着，前进着呢？】
圣纳洛大教堂急速变化着，它变成了一座活过来的迷宫，不断切换着道路，将所有的入侵者困在天国之门外。
“不，有件事你搞错了。”
另一个声音问道，劳伦斯的步伐一停，隐约间能看到数不清的、熟悉的幽魂正站在他身边，对他侧耳轻声。
那声音继续问询着。
劳伦斯的声音里带着对愚昧的嘲笑，唾弃着那高高在上的不可言述者。
就在此刻，那虚幻的声音也高亢了起来，大声质问着劳伦斯。
劳伦斯做好了完善的准备，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他。
“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到痛。”
“是啊，一艘在大海上航行的大船，不断地替换其上的零件，那么它最后还是它自己吗？”
可这都是徒劳，在劳伦斯的钉剑下，它们的防线脆弱不堪，一路挺进着，直到整个建筑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自言自语着。
【你所追求的，不便是这样的一切吗？美好的黄金时代，只要你想，我便可以许诺你这一切。】
【你还是你吗？】
“你为什么能断定，我已经迷失自我了呢？”
劳伦斯眨了眨，恍惚间，鲜艳的景色映入眼中，他看到烛火静静地燃烧着，教堂内静谧又神圣，隐约能看到信徒们的身影，他们跪坐在地上，虔诚地祷告着。
墙壁蠕动，倒下的雕塑也仿佛活过来了，它们被血肉驱使着，抬起利爪，守卫着圣纳洛大教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完成这伟大的夙愿，必须做出的割舍。
迈上阶梯，劳伦斯忍不住地回忆着，那是千奇百怪的回忆，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职业与经历各不相同，但他清楚的是，这些都不是他的记忆，只是一些难以剔除的残渣而已。
“船被替换了多少的零件，都无所谓的，因为它是‘船’，它的使命是‘航向’，而不是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只要能继续履行使命，它究竟是什么样的船，还重要吗？
大船、小船，甚至说只是一颗破烂的木头，只要它还能‘航行’，不就足够了吗！”
他找到目标了，身影如雷霆，钉剑撕开墙壁，血淋淋间，洞穿一层又一层的阻碍。
【你还是劳伦斯吗？这样扭曲畸变的你，被缝合拼凑的人生……】
他好像猜到是谁了。
刹那间，血肉铸就的穹顶开始凹陷、破裂，滚滚火光透过血肉映照了下来，在抵达临界的某一刻彻底崩塌，散落无穷无尽的、灰白色的大雪。
仿佛有制裁的利剑自天穹垂落，将所有的阻碍纷纷砸穿，直抵那深邃黑暗的尽头。
灿烂间，劳伦斯看到了火光中的身影，它张开锋利的羽翼，仿佛将要震翼高飞的天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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