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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时时想来,那一晚的自己,真和疯了一样。

将她拨转至身前,明明见到了她绝望恐惧的眼神,还是冲动到无以复加。

那时她所有的保护只剩下残存的几分骄傲,可他毫不怜惜地伤了她的自尊。

江载初停下了动作,重新在她身边睡下,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对不起。”

韩维桑努力将呼吸平缓下来,却不愿再想起往事,只是侧过了头,只是闭上了眼睛。

翌日醒来的时候,江载初已经不在枕边。

时辰还早,外边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韩维桑简单洗漱了一下,刚走进前院,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细雨中比划着练剑。

韩维桑放轻了脚步,侧身在一根廊柱之后,不想打搅他们,就只静静看着。

江载初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袍,正半蹲着,耐心纠正阿庄刺剑时的姿势。

两人不知在这细雨中淋了多久,比划之间却是兴致勃勃,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未晞悄悄在韩维桑身上加了一件衣裳,笑道:“我都劝小公子不要在雨中练了,他不肯听。”

“没事,让他练吧。”韩维桑淡淡道,“是男孩子,总要能吃苦些。”

江载初将阿庄的手肘往上抬了抬,点头道:“再站一炷香时间,今日就练得差不多了。”

阿庄很是懂事,维持那样的姿势一动未动。

江载初走向韩维桑,低头含笑道:“这里风大,我先陪你进去。”

两人用完澡膳,阿庄才跑进来,一脸的水,也不知是雨是汗,口中却嚷嚷着:“叔叔,我练完了!”

“未晞,带他去把衣服换了,小心着凉。”韩维桑摸摸他脑袋,夸道,“今日练得很好。”

“我还想再练一会儿。”小男孩却盯着江载初,认真道,“叔叔,你赶紧将整套剑法都教我!若是这几日不教完,往后又见不到了。”

“韩东澜,要切记练武之事,不能心急.”江载初含笑道,“叔叔答应你,往后时时会指导你,这样可好?”

“不能很快学会那套剑法吗?”阿庄有些懊恼,“可我想快些学会,这样……我就能保护姑姑了。”

韩维桑心底柔软之处被这孩子简单的一句话击中了,几乎要落下泪来,却又怕孩子多想,将他拉至身边,柔声问:“阿庄,你还有多久才及弱冠?”

阿庄心中数了数年份,很是纠结,不由大声道:“宁王叔叔很早就去战场历练了,那时他也未曾弱冠吧?”

“可即使是拿宁王叔叔的年岁来看,你还差着好几年呢。”韩维桑温柔地替他拨开一丝落下的头发,“在这几年里,姑姑会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待到你长大了,那时,便是你照顾姑姑了,可好?”

终究是孩子,阿庄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又跟着未晞去换衣裳,韩维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又是在哄骗他……自己这身子,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又能照顾他多久呢?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江载初一直看着自己,将她每一分表情都收在了眼底。韩维桑连忙收敛了思绪:“我已经问过厉先生,他说离开两三日无关紧要,一会儿咱们就走吧?”

江载初犹自不放心:“你这身子,能骑马吗?”

商议了半天,带上了厉先生熬制的丸药。两人赶在午膳前出发,韩维桑便和江载初同乘一骑,他拿一件防水的大氅将她密密裹起来,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牢牢揽在胸前,方才催动马匹。

江载初来时带的二十多人,并未全数跟去,只挑了四人随行。

虽下着绵绵密密的细雨,韩维桑躲在大氅中,倒是全无知觉,只是马匹总比大车颠簸些,江载初不敢弄得太快,途中停停歇歇,不远的路程,却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五人才入了一个名为“十崖”的小镇。

小镇外是大片大片的竹林,细雨洗过之后,露出赏心悦目的深浅绿色来。层层叠叠,如波浪般铺展开。韩维桑推了推江载初的手臂,示意他在道边停下来。

他身后湿了一大片,却小心替韩维桑拉下了头上风帽,又触了触她的脸颊,并不觉得冰冷,方才松了口气。

烟雨中,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快步向他们走来。

韩维桑迎上去,那人面无表情地向她行了一礼,转过身走入深巷中。

“走吧。”韩维桑悄声道,“他们的首领叫顾飞,唤一声顾大哥便好。”

小巷竟是异常的绵长,东搁西绕,走了一炷香时间,方才停到了一座深门大院前。

门口立着一个身量颇矮的中年男人,面色有些黑黄,容貌极为普通,站在那里十分不起眼,韩维桑上前一步,笑道:“顾大哥,许久不见了。”

顾飞连忙行礼,笑道:“郡主。”

待到直起身子,看见韩维桑身后的江载初,顾飞的脸色颇有些复杂,冷冷道:“这不是宁王殿下吗?”

江载初并不意外他能认出自己,只以为是韩维桑事先遣人告知了,笑道:“顾大哥。”

顾飞阴阳怪气地看了他几眼,冷冷哼了一声:“当年宁王殿下洮地剥皮的名声,当真响亮的很。”

他对江载初这般不敬,四名侍卫颇有怒容,江载初却对他们轻轻摇头,示意不可惹事。

韩维桑只当做没有听见,顾飞伸手相扶:“里边有热茶,郡主请。”

屋内果然奉了茶,却只有一杯放在首座。韩维桑并无不悦之色,径直坐了,捧起茶盅笑道:“这天气忽然就冷了。”

她转头看了江载初一眼,重又向顾飞道:“宁王一路送我过来,身上都已淋湿,顾大哥可否允他换件衣服?”

江载初深深看了韩维桑一眼,拱了拱手道:“有劳顾大哥了。”

待江载初离开,堂内只剩两人,韩维桑喝了口热茶,开门见山便道:“顾大哥,这一趟来,实是有事相求。”

顾飞摸了摸鼻子,爽朗笑道:“郡主开口的事,顾某义不容辞。”在她开口之前,他又补充道,“只是郡主也知道我的规矩,洛人的事是不帮的。”

韩维桑从容放下茶盅,淡淡道:“顾大哥这样特意关照我,是觉得我会做出一些对不起自己身份的事吗?”

顾飞怔了怔,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空气中渐渐沉寂下来,似是有看不见的张力横亘在两人之间。

韩维桑十指交叠在膝上,轻声道:“这一趟来,是为了宁王,却也不尽然是。”

顾飞不置可否。

“匈奴入关,中原大乱的事,大哥一定比我还清楚。”

“他们洛人也有这一日。”顾飞噙着一丝冷笑,眼神十分狠戾。

“我便是想请顾大哥能出关,助宁王抵抗匈奴。”

顾飞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韩维桑,良久,方笑道:“郡主说笑了。”停了停,言辞间毫不客气道,“郡主忘了当年狗皇帝强征我洮人出征,三万子弟尽数埋骨关外的惨剧了吗?郡主忘了洮地大旱,朝廷的税率逢五抽一却不变,各处卖儿鬻女,盗贼四起的往事了吗?若是我没记错,当时的转运使便是这位宁王吧?”

窗外的秋雨越下越大。

“我都记得,甚至记得比你清楚得多。”韩维桑终于开口,声线清晰而坚定,“我的兄长在关外战死,我的父亲和大嫂因此病逝,我却要嫁给皇帝……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记得这些深仇大恨了。”

顾飞有三年多未见到她了,那时候匆匆见过一面,印象中是个极漂亮又带着几丝天真的少女,可如今看,她的容颜依旧,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从容与沧桑。

他心中一动,低声道:“是。”

“我记得父亲说过,顾大哥当年是因为家中母亲病重,却无力医治,才做了马贼。其情可悯,其因可叹,是以,他想尽方法救了你们。后来萧将军又找到你,顾大哥和弟兄们答应他的嘱托,不惜劫持我入京的车队,伤亡极重。这些韩维桑皆记在心中。

顾飞听她提起劫持送亲车队一事,心知有异,只是他当年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全然是出于对萧让的信任,方才答应下来。

此刻便忍不住问道:“郡主,当年一事,我始终不明白原因。”

韩维桑惨然一笑,并不避讳,直言将原委说了。

她平铺直叙,并无一丝刻意的转折,其间动人心魄之处,却令顾飞脊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我洮地三年的休养生息,一半功劳是顾大哥和兄弟们用命博来的,维桑很承你们的情。”

顾飞眼中看着这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孩,心中便是多了敬重之意:“那,那宁王这般深仇大恨,他如今……”

韩维桑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我很感激他到了今日,却还是这般包容我,可是顾大哥,我今日来求你之事,并非是因为他的缘故。”

“中原抵抗匈奴的统帅,如今以他为首。可即便不是他,是元皓行,是别人,我也一样会来救你。”

“匈奴若当真灭了大洛中,下一步,必然是吞并我川洮。顾大哥觉得,以我川洮的兵力,能抵抗他们的铁骑吗?”

顾飞心中衡量了片刻,摇头说:“的确不能。”

“洛人的骨子里的贪婪,却也讲究假惺惺的礼义廉耻,便是要盘剥我们,也作出一副斯文的样子,可是换了匈奴呢?”韩维桑低声道,“他们烧杀抢掠,毫无顾忌,顾大哥,咱们好不容易挣来这三年平和,很快又要毁于一旦。”

被一语惊醒,顾飞思及这般前景,越是觉得可怖。

“况且,此时我们选择帮助洛朝,还可以提出条件:他日平定了中原胡乱,他们必得遵循约定,广设学堂,减轻赋税,再不能如往日般在这里横行。

“只是……洛朝人信得过吗?”

韩维桑微微一笑:“我信得过江载初,也请顾大哥能信得过我。”

顾飞手指在桌面上轻叩,良久,终于抬起头,决然道:“如此,顾某愿听君主调遣。”

韩维桑亦郑重站起,轻轻一道:“此战艰难,维桑先行谢过诸位了。”

江载初“拾好”换好了衣裳,缓步走进大厅。

顾飞再看着他时,便无初始那般排斥,只拱了拱手,命人端上了茶。

“这杯茶喝的可不易。”江载初意味深长道,“此行前来,所求之事,不知郡主告知顾大哥了吗?”

他已见到韩维桑如释重负般的微笑,心知此事已成,倒也不再忧心。

“顾某答应了。”顾飞径直道,“不知殿下要多少人?”

江载初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五千……”顾飞沉呤道,“郡主和殿下有所不知,三年前川西马贼遍地,后来皇帝老儿死了,这边赋税倒是减了许多,兄弟们眼看着种地也能活下来,纷纷金盆洗手,我这边组了个镖局,留下些武艺最精深的,大约是数百人,旁的……要重新筹募。”

“多久能筹到?”

“最起码也得三五日吧。”

“如此,还请顾大哥即刻招募,川的弟兄们此次仗义而出,与我洛军并肩抗敌,本王绝不会亏待各位,将来平定叛乱,每位的酬劳……”

顾飞冷冷打断了江载初:“宁王殿下,我们兄弟这次答应帮你,并非为你洛朝能出得起的金银。”

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道:“你为你的洛朝百姓,咱也是为了川父老家眷,死在战场上也不后悔,你若用金银来补抵,却是小看

了我们!”

江载初心中敬意油然而起,郑重站起,深深躬身道:“是本王失言。”

顾飞方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我这便去让人传信。两位先在这府上住上

三日,三日之内,我带五千人马跟你走。”

长途奔波至此处,韩维桑已不胜困倦,顾飞让人收拾了房间,江载初扶她

去休息。

游廊外风雨声渐急,不时有风带着碎雨落进来,江载初伸手揽着她消瘦的

肩膀,笑道:“你同顾飞说的话,我听到了。”

她停下脚步:“听到哪句?”

很多句,几乎都听到了。可他只记得她说:“我信得过江载初,也请顾大

哥,信得过我。”

他的嘴角越发含着笑意,却不说,只淡淡看着她,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

掌心包裹其中。

“我并非同他信口开河。”韩维桑却认真起来,“广设学堂,减低赋

税,不可派人来此地总领政事耀武扬威……这些事情,你答应我,将来定要做

到。”顿了顿,犹自不放心.“立字为凭。”

他将她的手举起,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你便是不说,我也会做

到。”

她放下心来,笑容亦变得明媚。

江载初看着她躺下,方才俯身在她额角亲了亲。低声道:“我还得和顾飞

去商议些事,你先睡一会儿。”

她乖顺地闭上眼睛。

江载初等她呼吸变得平缓,方才离开,去前厅找顾飞。

征募令已经发出去,顾飞略有些怀疑道;“我虽是草莽之人,却也知道

中原骑兵以殿下的神策军、虎豹骑、关宁军为首,如今殿下舍弃自己的兵团不

用,指望咱们一帮匪寇能克敌制胜吗?”

江载切分明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却也不恼,淡然道:“这正是江某要与顾大哥商讨的事。”

他简略地将铁浮屠说了,顾飞面上浮起难以胃信的神色:“真有这么可怕的

的骑兵?”

“说来也不怕顾大哥见笑,我麾下关宁军与铁浮屠交战两次,皆大败而

归。我虽有破解之法.奈何手上无人可用,才想到了你们。””

“我们?”

“铁浮屠冲击力虽大,行动却缓慢,是以我四处寻觅一支负重轻、马术又极为精湛的骑兵,可以用最短的时间,破他们的阵法。”江载初定定看着顾飞。

“这世上,若说有着最轻便铠甲、骑术又个个精湛的,真正只有你们了.quot;

言罢,江载初示意顾飞靠近,手中蘸了蘸茶水,在桌面上边画边说。

顾飞时而沉思,时而点头称是,听到后来,站起道:“口说无用,殿下,咱们去马场试练一回?”

两人去了练马场,直到深夜才回。

韩维桑见他滚了一身泥回来,骇然道:“你去做什么了?顾大哥找你打架了吗?”

江载初也浑不在意,不经意问道:“你曾救过顾飞?”

韩维桑想了想,轻笑道:“还是瞒不过你。”

“那年朝廷下令我爹剿灭洮道马贼,我爹自然不敢违抗,官兵清缴了许多

贼寇。可我爹也知道那些都是活不下去的农民,加之他们也算盗亦有道,抢掠

时并不杀人……所以.最后并没有杀那些人,只是远远地流放了。”

“那是在你来锦州之前,那时为了堵住周景华的弹劾,阿爹还给他送了

许多财物……后来旁人以讹传讹,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我救过他们。”韩维桑

抿唇笑道,“他们虽是贼寇,却很感念阿爹。果然,有好几年未再做马贼,这

洮道也清静了许多。后来朝廷赋税又加重。民不聊生,他们便重又干起了这勾

当,当时萧将军才将他们请了出来,劫掠你我入京的车队。”

“原来如此。”江载初点头道,“顾飞虽是草莽,倒是有铮铮铁骨。”

“你觉得他们能破铁浮屠吗?”

“十成中总有五六成吧。”江载初轻描淡写道,“莫想太多了,你早些睡

下吧。”

翌日,小镇上果然人马喧哗,四下的乡亲们牵着自己的马,负着一套看上去许久未用的藤甲,陆续赶来了。

川洮的男子个子不高,看上去黑瘦,却又不失精悼.往往是某一乡里来两三人,彼此间熟络地打着招呼,叉结伴去顾飞设下的数个接俦处。

最后被招募入伍的每个士兵.皆是顾飞遴选过的。

韩维桑看着一张张朴素、平淡无奇的脸。分明还足农夫模样,着实难以想象他们也曾经举着大刀,做过马贼。

身旁有个男子牵着马往前走,不经意间撞到了韩维桑.忙略带欺意道了声“抱歉”。

韩维桑却觉得他有些眼熟,出声喊住他:“你——你不就是——”

那中年男子只得停下脚步,讷讷笑道:“小姐还记得我?”

面皮黄瘦,下颌上几根稀疏的胡子,就连江载初都认出来了,那是他刚到锦州时偷他钱包的小贼。

“我,我不是来偷东西。”那人结结巴巴道,“我是去打仗的。”

“你?”韩维桑有些吃惊.“你曾经做过……马贼吗?”

“之前做过,后来大家都回家种地了.也养得活老婆孩子,我也就改了那偷摸抢劫的毛病。”那人抓了抓头发,“昨天有人来村里.说是那些洛人不顶用,快打不过匈奴人了,咱虽不喜欢他们,也不能看着那些蛮子打到自己家里来啊!”

“你家中老小呢?”

“都存着粮呢,够他们吃个半年一年的。”那人笑了笑,竟也没了当日那股子油滑的味道,“那日的事,实在对不住了,也多谢这位公子没有将我送官。”

“你此去战场,不怕死吗?”江载初忽然静静问遒。

那人抹了抹脸,低头想了半晌.方道:“昨晚来募兵的兄弟道理说得明白,这仗咱们不打.将来就是老婆和娃子受苦.那时为了一象老小,我马贼也当了,钱袋也偷了,都是九死一生的勾当,打仗还有什么好怕的!”

韩维桑看着他平凡甚至有些丑陋的脸。他的辞藻并不华丽。甚至结结巴巴的.她却觉得眼眶微热——

这几年的时间,她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守护脚下的这片土地和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人。

她也曾经觉得太过疲倦,难以支撑.

可到了这一刻。她真正觉得。自己所做的那些。都是值得的。

远处有人喊;“张二,我替你签了!”

他远远答应了一声,一骨碌翻身上了自己牵着的那匹瘦弱的马匹,朝两人拱了拱手:“我先过去了,两位,再会了。”

韩维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无意识地握紧了江载初的手,轻声道:“你答应我……会带着他们打胜仗,让他们能……回家。”

江载初微微偏过头,声音低沉:“将他们尽数带回来,我或许做不到。可是,维桑,我允诺你,只要在战场上一日,我就会和他们在一起,绝不背弃。”

韩维桑握紧了他的手,他的眉眼沉静,温暖坚定的力量,也一并传递而来。

到了第三日,小镇上便容纳下了远不止五千人。

因十崖镇上有数个晒谷场,被辟为新兵操练营,顾飞开始着手训练新入伍的士兵们。

江载初午时过后匆匆回来,“我下午送你回去。”

韩维桑怔了怔:“这么快?”

他淡淡看她一眼,又若无其事转开目光,只说了一个“嗯”。

顾飞抽身出来,亲自将他们送至小镇外,临别之时,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朝韩维桑拱了拱手,大声笑道:“郡主,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了。”

身后江载初将韩维桑的风帽拉起,乌金驹欢嘶一声,直往前奔出去。隔着风帽,他的脸颊在她侧脸轻轻摩挲,温暖而贴切,忽听她轻声问:“你何时走?”

他的目光注视前方,并不愿回答她这个问题,却也不得不说:“明日。”

她在他怀里微微蜷曲起身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哦。”

入夜时回到谷中,江载初松开缰绳,怀中韩维桑已经沉沉睡去。他小心将她抱下马,径直送去了卧房。侍卫递了封急信过来,江载初拆开看过,有片刻怔忡,随即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了。眼看着纸片化为灰烬四散,他目光远眺东方,低声道:“准备一下,凌晨起程。”

韩维桑迷迷糊糊间睡到半夜醒来,屋内点着一盏灯,江载初坐着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寂。

她并不是有意想要惊动他,可是稍稍翻了个身,他却已经察觉,走至床边道:“我吵醒你了?”

她摇了摇头,江载初的表情有些僵硬,虽是刻意放低了声音在同她说话,却带了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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