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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轻松地从桌上跳下来:“回去了,我的包在你身后你能不能拿给我。”

他却脱口而出:“我是打算在那边的墙上装一块白板,开会的时候用,你怎么知道的?……还想顺便买一张老师用的那种讲桌。”

她怔怔地看着他:“你——送我回家?”

“不送。”

“哦——那,我自己走了,再见。”

“不行。”

她轻轻地伸出手指,戳戳他衬衫上的衣扣:“你又不是小孩子,干脆去黑板那个位置罚站好了。”然后她咬了咬嘴唇,挑衅地看着他。

他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他紧紧地抱住她,她似乎并无抗拒。床为什么偏偏离得那么近呢?

钢铁侠又能拿他怎么样?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违反协议里的任何一项条款,刘鹏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等一下。”她费力地推开他的肩膀。

他马上就要压下来,此刻他的双臂便撑在她身体的两旁。他的呼吸里还有一点隐约的粗重,是刚刚突如其来的热吻留下的痕迹。他不知道自己的左手无意间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拳头陷进雪白的床单里。

“你这样可不怎么厚道。”扬起眉毛是他的习惯动作。

“你是好人吗?”她认真地盯着他,她自己也知道这很丢脸。但除了继续丢脸下去,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于是她加上一句:“我不跟坏人睡觉的。”

他承认,从没遇见过这样调情的女人。他凑近她的脸,在她耳边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然后他开始轻轻吻她的脖颈,任由她的膝盖准确地夹住他的腰。

“算了,你来吧。我不怕了。”她闭上眼睛,漫漫长夜就随之降临。他不知道她此刻的脸上,为什么会有一丝真实的痛苦。并不是忧伤,她的五官甚至有些微的扭曲——这让他有点恼怒。

可是她的身体就像琴弦,他闯进去的时候相信自己听到了某种共鸣声。后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也开始盘旋着余音绕梁的颤动,是她传染的。

再后来,有滴泪从她左眼的眼角滑下来,被他的手指拦截在半路。这时,他脑袋里的眩晕慢慢散开,世界的酒也醒了。万事万物在逐渐恢复秩序,他端详着她右边的太阳穴——她眼睛睁开了,有点不好意思。

“我有时候会这样,”她解释着,“在这种时候,眼泪会自己出来。”

“哪种时候?”他笑了。中文果然伟大。

“特别好的时候。”她的胳膊紧紧环住了他的后背,好像他即将远行。

“所以我是坏人。好人——哪能让你这么好呢?”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夜晚。他们都不知道,就从那个夜晚开始,他们已经陷入了妄想之中。他妄想着日出之后,对他而言,这还是一个和平的世界;她妄想着不管中间会经历什么,她到最后都可以平静痊愈。就好像一定会有一场瓢泼大雨仁慈地从天而降,雨过天晴之后,每个人的任务就只剩下笑着闻到树叶湿润的香气。

那个时候,他还在为了这个妄想可笑地努力着。夜深人静,他身边的枕头上还残存着她的香气。他告诉自己他一定有办法像个成年人那样解决这件事情。

灵境坐在出租车里,裹紧了大衣。她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顺便穿好上班的行头,也没拿今天必须带给小雅的资料。现在这个路况,估计迟到是大概率事件了。一定要来跟小潘要钥匙吗?打车去上班又不会死。地铁还更快。没错,小潘没拿手机,一整天都会很不方便,难道不是他活该吗?

不过是想看那个人一眼,承认吧。

即使在那一夜之后,第二天孟舵主的聚餐上,他身边就站着一个浓妆艳抹、戴着美瞳、头发染成麦穗颜色的姑娘,而他,向孟舵主和钢铁侠平静地介绍:“这是我女朋友。”那一瞬间,让灵境恨不能咬舌自尽的,其实是小潘大惊失色的表情。

即使是这样,你也还是想再看他一眼,对吧?

<h3>

7</h3>

朱灵境也会问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没错,最初她觉得也许对面这个人会喜欢她&mdash;&mdash;但是那并不是认真的念头,只不过是跟体内的另一个自己开个玩笑。前所未有地盼望着夜晚,她得以名正言顺地蜷缩起来,被子制造了一个比窗外更彻底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可以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那一晚,小潘咚咚地敲着门:&ldquo;我跟你说灵境,那个不是他女朋友,那姑娘叫幽幽,当年是我的后援会长,姑娘自己都跟我承认了,根本就没有谈恋爱就是答应了帮关景恒一个忙,灵境,你出来好不好&hellip;&hellip;&rdquo;她从床头捡起一本厚厚的时尚杂志丢在门上,门外只安静了一秒钟左右,小潘仍然不肯屈服:&ldquo;相信我,我的后援会长从没有试着想跟我睡觉,却跑去上关景恒的床,那绝对绝对是不科学的,灵境&hellip;&hellip;你别吓我&hellip;&hellip;&rdquo;她忍无可忍,跳下床把门打开,小潘吓得倒退几步,见到她脸上干干的,只是一脸怒气,反倒放了心。&ldquo;我现在就上吊去,&rdquo;灵境的声音略微沙哑,&ldquo;你给我滚远点。&rdquo;门已经重重地关上,她却听到小潘一声长长的叹气。

她用力地靠着门,小潘叹息的声音像是被她的脊背吸了进去,引得她重重地一抖。因为有地暖,木头地板坐上去温温的很舒服,舒服得让她很想叫小潘进来一起坐着,可是有点不好意思。小潘不明白,他刚刚说的那些事让她的感觉更糟了。关景恒宁愿随便找来一个女孩冒充他的女朋友,也要离朱灵境远一点&mdash;&mdash;让这句话在自己的脑子里清晰地浮出水面,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她抱紧了自己,膝盖正好对准了心脏的位置。她总算想起来那个瞬间了。钢铁侠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空椅子中间,问他:&ldquo;你们目前的创始团队,最大的隐患,在潘垣身上&hellip;&hellip;你是真正的leader,我想听听你对这个是怎么看的&hellip;&hellip;&rdquo;也许钢铁侠还在斟酌字句,关景恒已经简单地回答:&ldquo;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rdquo;只要想起那个瞬间,她就能闻到满屋子的咖啡香。

就是那一刻,她感觉到了那种痛苦&mdash;&mdash;痛苦在日后被放大了无数倍,可起初只是一点蒸汽一般似有若无。她当时却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因为她清晰地看见了他的渴望。这其实是平常事,她在上班时间已经见识过了很多人的渴望,她已经习惯地把这当成工作的一部分。只不过,当这种千篇一律的渴望被丢到关景恒眼睛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瞬间将他映照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她想要再好好看看这个截然不同的他。比起那个舞台上清秀紧张又小心翼翼把自尊捧在手里的新人歌手,这个他要动人一百倍。因为他好像终于飞起一脚把那一捧自尊踹得粉碎,然后安然无恙地注视着眼前的征服者。可惜,一切已经转瞬即逝,这样的一个关景恒与她无关。

她迅速地站起身来飞奔回到床上去,紧紧地把自己塞回到被子里,就像童年时的夏夜,窗外打响一个炸雷那样。我不是不知道,人生原本就是白驹过隙,我并不是不知道。

现在她经常早早上床,本来带着电脑,打算先回复一些邮件,却在某个奇怪的时刻没有征兆地滑进黑洞里。这样的睡眠却又不可能完整,就像此刻,骤然清醒,怀着希望以为离天亮已经不远&mdash;&mdash;然后看到了不过才凌晨一点半。她打开门,到厨房去找水喝,她希望微信里会有一堆依然没睡的同事,此起彼伏地在工作群里聊些正事或者废话,这样她就可以加入他们,装作一切都好。

客厅里,小潘在跟一个陌生人谈笑风生。她恍惚以为又来了一个新的房客。小潘指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前仰后合地笑着。陌生人转过身来,非常礼貌地对灵境欠了欠身:&ldquo;hi,灵境。&rdquo;一时间灵境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自己这一身小熊睡衣实在是太尴尬了。

陌生人倒是不以为意地站起身,一副已经非常熟稔的样子,走到厨房去拿了一罐啤酒。其实他不是陌生人,他是韦明江,mj特意帮粉叠找来的ceo&mdash;&mdash;只不过当灵境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见到某些工作中打交道的人,总是在一刹那有点恍惚。与粉叠的投资协议最终签订的时候,mj追加了五十万人民币,作为韦明江第一年的年薪&mdash;&mdash;对于韦明江来说,这已经是打过友情折扣的价格,可他的薪水已经远远超过他的两位老板之和,也就是说,粉叠最好在第一年的时间里争一点气,不然,就没有钱在第二年的时候跟这位ceo续约了。&ldquo;我刚刚去见了个人,聊着聊着就这么晚了,我得回公司去拿东西,结果他们已经锁了门,我只好到潘总这里来拿一下钥匙&hellip;&hellip;&rdquo;从来没听人这么称呼过小潘,灵境感觉头皮都发麻了。

小潘一脸坏笑着,抱了几罐啤酒出来,自然而然地丢给了灵境一罐,又被灵境丢了回去。&ldquo;这个钟点关景恒不在家,&rdquo;小潘意味深长,&ldquo;大韦你说他能去哪儿呢。&rdquo;啤酒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滚了一段路,灵境弯下腰还是捡了起来,弯腰那个动作正好能缓解此时心里那一阵带着些微刺痛的怯意。&ldquo;我在想会不会他睡着了,&rdquo;大韦笑道,&ldquo;可是灯都开着。&rdquo;&ldquo;算了吧,谁信&hellip;&hellip;&rdquo;小潘兴奋地把电脑拖到灵境面前:&ldquo;你看看这个亲爱的,我美不美?&rdquo;

屏幕上是一个小潘巨大的特写镜头,小潘的头发乱如鸡窝,裹着一件随处可见的羽绒服外套,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灵境按下了&ldquo;播放&rdquo;键,一副很可怜的打扮的小潘动了起来,开始露出傻傻的微笑&mdash;&mdash;真是作孽,即使这样糟蹋自己的形象,你第一眼看到的仍然会是他那双轮廓完美的眼睛。骚货。这是一段只有两分钟长度的小视频,但是不仔细看的话,很多人会忽略这其实是个宣传片。粉叠的logo和二维码被放在片尾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并不好找。剧情很简单&mdash;&mdash;如果那能称得上是&ldquo;剧情&rdquo;的话,所有的剧中角色都是小潘一个人演的,第一个小潘裹着一件旧大衣瑟瑟发抖;第二个小潘戴着高高的厨师帽在忙碌的大厨房里颠勺,火苗蹿起来差点烧到他的帽子;第三个小潘从写字楼里出来慢慢地朝着地铁站前行,也不知是不是太恍惚走成了一条弧线;给客人送完外卖的小潘;抱着一堆设计图纸戴着一副夸张的大眼镜挨骂的小潘;踩着滑板从高处漂亮地俯冲下来果然重重摔倒的小潘&hellip;&hellip;音乐节奏变快了,一瞬间碎裂一样的灯光之后,形形色色的&ldquo;小潘&rdquo;云集在了一个硕大的体育场里,准确地说,是体育场观众席的最前排,身后欢呼声如潮水一样渐渐拍岸,你很容易就能相信,那片只有影子的人山人海里,每个人都长着这张小潘的脸。然后,一秒钟的绝对寂静,满场倒数五、四、三、二、一&mdash;&mdash;焰火升腾,巨星出场,巨星当然依旧是小潘,这个巨星的造型略为夸张,比几年前舞台上的小潘的样子更为妖艳。镜头拉远,观众席上,荧光棒渐次闪亮成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的形状;在镜头给到巨星特写、乐曲前奏开始的时候,巨星摘下了彩色假发丢进人群里,欢呼声剧烈得带上了杀意,他再用一个非常轻巧的动作在脸上抹了一把,卸掉妆的脸冲着镜头迷人地一笑&mdash;&mdash;是小潘常常对着镜子练习出来的那种微笑。他将麦克风放在嘴边,作势要开嗓却又没唱,只是甩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简单的纯色t恤&mdash;&mdash;他终于开始唱了,观众们听见的却是万人的合唱。观众席前排的所有&ldquo;小潘&rdquo;都甩掉了外套,甩掉了暗示他们职业的外衣,每一个观众&ldquo;小潘&rdquo;都不再分得清彼此,台上的巨星&ldquo;小潘&rdquo;跳了下来,非常自然地融入到了这些&ldquo;小潘&rdquo;里。合唱声渐渐变弱,屏幕上升起一行字:&ldquo;那个闪闪发光的人,其实他离不开你。&rdquo;灵境相信,不管观看的人有没有注意到此时右下角的二维码,他们都能记得住屏幕上这无数个小潘。

&ldquo;虽然后期还没做完,不过我好看吗我好看吗?&rdquo;小潘越是问得急切,灵境便越不想承认。她故意说:&ldquo;背景音乐倒是真的很不错。&rdquo;

&ldquo;我也觉得,&rdquo;大韦把啤酒罐捏瘪了,像是用金属声表示赞同,&ldquo;这是关景恒自己写的,很厉害。当然,也是为了省钱。&rdquo;灵境知趣地保持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ldquo;不是我说,&rdquo;小潘索性把电脑抱起来,换个角度欣赏自己的面部特写,&ldquo;当年发专辑的时候,他号称好几首歌的编曲都是他自己,那个时候他要是能拿得出这样的东西,他们公司也不至于那么快放弃他。&rdquo;

因为他并不是那种真正的艺术家,他只是不小心捡起了上帝从指缝间滑落到草地上的才华。他懂得这个礼物的珍贵,却并没有被赋予&ldquo;创造&rdquo;的任务。这也许就是他所有痛苦的源头。你们并不懂得,灵境想,我懂,不过,懂得又有什么意义呢?

&ldquo;我们过几天打算在微博搞一个活动,你看最后那个镜头&mdash;&mdash;小潘走进了观众席里,&rdquo;大韦对她解释着,&ldquo;我们推送这条视频的时候,就问一个问题,最后的那张大合影,究竟哪个才是巨星&lsquo;小潘&rsquo;本人。答案在这儿,你看,这个&lsquo;小潘&rsquo;手上的那个手环没摘下来&hellip;&hellip;&rdquo;&ldquo;原来是找不同游戏。&rdquo;灵境笑了,&ldquo;很妙呢,说不定真的会有很多人转发。&rdquo;

&ldquo;保证足够多的人转发,不就是我的工作嘛。&rdquo;大韦想要继续说的时候,关景恒终于回电了。

&ldquo;我就是得拿我的电脑,明天一早得带着它跟人开会去&hellip;&hellip;你就在附近啊?那你来潘总这里让我搭个顺风车&hellip;&hellip;&rdquo;大韦总是对关景恒直呼其名,却非常正式地称呼小潘为&ldquo;潘总&rdquo;,小潘虽然不表露,可是他对这点其实是受用的。

&ldquo;你叫他上来嘛,就上来一下,我把这段片儿给他看看,他还没看过&hellip;&hellip;&rdquo;小潘得意地凑了过来,灵境刚好后退了几步,把大韦身旁的位置空出来。

&ldquo;不然你上来一下?&rdquo;大韦问,&ldquo;今晚住公司&mdash;&mdash;其实我也想,可是明天要开会我得换衣服&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穿他的就行了!&rdquo;又是小潘的噪音,&ldquo;他的衣柜在厨房里,你随便选。&rdquo;

灵境像是怕冷那样,迅速地走回房间关上了门。也许等一下就能听到小潘开门,然后就是关景恒说话的声音了,为什么要这么慌呢?真该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她钻回被子里,为了快点逃避这个满心羞耻的自己,迅速关上了灯。在黑暗里,听听他的声音就好。这一点点念想跟喜悦,足够撑着她过完这个星期。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却只听见大韦出门时,跟小潘道别的声音。

关景恒不知道自己在车里坐了多久,直到手指已经冻得僵直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一般地打着了车,暖气升温需要一点时间,他就是在这时发现韦明江的未接来电的。是半个小时前的电话,他的手机静了音,浑然不觉&mdash;&mdash;在车里这样坐着有四十分钟了吧,也许,他的车就停在小潘家小区的某个入口附近,不是正门,一条相对僻静的内街。在这里,能很清楚地看见灵境房间的窗子。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好像是一个周六的下午,难得的天气晴好,临时需要来找小潘,无意间开错了路,绕错了路口,发现小潘拿着电话在八楼阳台上对他奋力地招手&hellip;&hellip;后来小潘告诉他,用来招手的那个阳台,属于灵境的房间。

平日里他都是天色微明的时候过来,就是这个位置。他坐在车里,看着她的窗子,灯亮起来,或者暗下去。这条偏僻的小街醒得比较晚,他渐渐靠近路边,不小心碰到了双闪灯,他的车像条搁浅了的鲸鱼,在黎明将至的片刻宁静里,等着这城市涨潮。整栋楼,一格一格的窗子依次亮起来,就像是版本很老的俄罗斯方块。有时候他想要不要上去敲门,邀小潘一起吃个早餐。不过每一次,都是坐在这里挣扎一会儿,把那个念头生生地压下去,再把车开走。早高峰开始之前,顺畅地驶进四环路,这辆切诺基&mdash;&mdash;他忠实的老伙计,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一直守口如瓶。

大韦问他:&ldquo;不然你上来一下?&rdquo;那一刻他心里简直是被喜悦涨满了,是大韦和小潘要他上去的,多么不露痕迹的理由。即使她在房间里也不要紧,只要看一眼她挂在门口的外套。她窗子里的灯却熄灭了。如此准确。她应该记恨着他。让她安心睡吧。于是他说:&ldquo;算了,还是你下来,我在小区的正门口等你。&rdquo;如果明明知道见不到她,就不要进那间屋子了,他害怕自己会像个白痴那样,死死盯着她的门。

黑暗之外,一切归于沉寂。灵境对自己悄然一笑,眼泪沿着太阳穴滑进鬓边的头发里。关景恒,你怎么不去死啊。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mdash;&mdash;可以哭五分钟再睡,我允许你了。

类似这样的夜晚,好像渐渐成为寻常事。有一天,窗外突然绽放出了焰火,灵境怔怔地盯着窗子看,手背无意地抹掉了下巴上的眼泪。满眼绚烂,不会有任何奇迹发生。二〇一三年就这样结束了,二〇一四年就这样来了,她仍然爱他。

新年伊始,小潘不好意思地告诉灵境,他要回伦敦三个月。因为那个美好的视频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成功地传播了一圈。讨论度和热度也足够理想。虽然关景恒跟小潘在娱乐圈里并没有多少真正有号召力的人脉,可是全力以赴地集结起来,宣传的效果总好过一些普通的营销&mdash;&mdash;讲得再通俗一点,即使攀不上真正的大明星,一堆三四五线艺人集结成团友情转发,还是有声势的。再加上,有很多驻足观看并参与转发的小女孩是真的不认识小潘,她们只是单纯被那个妖娆又夸张的男生吸引了,这令小潘心里五味杂陈。小潘曾经的经纪人原本消失已久,最近突然开始频频致电,因为那个经纪人的手机号码,是很多想要邀请小潘商演的商家能找到的唯一联络方式。这对于粉叠来说,自然不是坏事。小潘四处演出了一圈,惊喜地发现几年之后他的报价很轻松就得到了上涨&mdash;&mdash;再回到公司里,发现随着用户数字每天的增长,专业人士的工作越来越多,他这个吉祥物反倒碍手碍脚了起来。关景恒建议他,不如索性回去把拖了太久的两门课重修完&mdash;&mdash;当然主要是因为马上要有新的员工来上班,小潘的桌子能及时空出来是最好的。&ldquo;需要做重要决定的时候,我一定叫你回来开会的。&rdquo;关景恒这么说。小潘脸居然红了:&ldquo;我能做啥决定嘛,你们开会说的那些话我早就听不懂了。&rdquo;

&ldquo;小关那个人啊,其实也挺义气的。&rdquo;小潘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他,顺手打开了冰箱,可以不用看着灵境的表情,&ldquo;他一定要跟我签一份合同,把拍那个小视频的钱付给我,而且钱还给得挺多&hellip;&hellip;我都说了不用&hellip;&hellip;&rdquo;灵境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ldquo;你没见过这点钱?&rdquo;&ldquo;既然拿了钱,那我今晚请你吃饭!咱们去吃个贵点儿的地方&hellip;&hellip;&rdquo;每一次,小潘兴高采烈地宣布请她吃饭,结果都是,当他们抵达餐馆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六七个人在等着&mdash;&mdash;有一次,连菜都点完了。

&ldquo;喂,我走了,你一个人自己当心。&rdquo;小潘原本是想拿一盒酸奶出来,结果选择困难症犯了不知该拿哪个,于是将四盒一起放在了餐桌上。&ldquo;也别只顾着工作,找个正经的男朋友陪你&mdash;&mdash;要是实在寂寞,不正经的也行,总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有完没完?&rdquo;灵境其实舍不得他走,只不过,他知道了会更得意忘形。

&ldquo;你相信我,都会好的,连我这样的咸鱼都能翻身,何况你。&rdquo;

真是贴心的祝福。

每一周,灵境都会收到一封来自粉叠的邮件,邮件里是最新的用户数字;韦明江本人会亲手发另一封更为详细的汇报邮件给钢铁侠和小雅。用户数每一天都在增长,而且一部分忠实用户在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图表上的曲线看上去美妙轻快,值得配一个更好的颜色。看起来所有事情都处于&ldquo;欣欣向荣&rdquo;的区域,只是&ldquo;欣欣向荣&rdquo;的隔壁房间,住的究竟是&ldquo;成功的幻觉&rdquo;,还是&ldquo;真正的成功&rdquo;,还是&ldquo;一个笑话&rdquo;&mdash;&mdash;没人想过。至少灵境觉得,在粉叠里,没人想过。有时候小雅会叫她一起去粉叠开会,如果一起吃午饭的话,她总会拍一张两个人的合影,以及几张桌上的沙拉或蛋糕发到朋友圈里,据说&mdash;&mdash;是拍给她先生看的。那个连她生产的时候都会消失不见的男人,最近听说了她整天跟两个开始创业的过气明星打交道,突然间就紧张了起来&mdash;&mdash;在他眼里,可能过气的明星也是明星。小潘同时坚持认为,这全都是那个视频里太好看的自己造的孽,他应该为自己的美向小雅致以诚恳的歉意。

男人真是蠢。小雅嫣然一笑,小拇指习惯性地一挑,她的指甲永远整齐精致,基本上不超过三周一定会换一个颜色,从没见过哪怕一次的斑驳。接着她转过脸说,哦,我是说大多数男人,没说你,关景恒。最近几周,几乎每一次来粉叠,都会有一个女孩子羡慕地凑近了端详着她手指间那颗五克拉的钻石&mdash;&mdash;她们都是最近招来的负责市场、推广,以及媒体渠道的姑娘。少了一个小潘,关景恒的这间屋子却拥挤得像&mdash;&mdash;周五傍晚超市的收银通道,估计过完春节,就要做出选择,究竟是公司搬家,还是他自己搬家。

容纳小雅和灵境坐下来的这张桌子上,被各种颜色的文件夹以及各种奇怪的东西堆满了一半,这桌子似曾相识&mdash;&mdash;曾经居住在小潘和灵境的厨房里,后来因为大小合适,被小潘搬来充当了大家的会议桌&mdash;&mdash;已经很长一段日子了,灵境和小潘都是在客厅茶几上吃饭。灵境打开自己的电脑,果然不小心碰到了某盆多肉植物。&ldquo;对不起。&rdquo;她条件反射地对着花盆道歉,因为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看起来像是怕它疼。

小雅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ldquo;如果你们需要约一个人到公司来见面,这里方便说话吗?&rdquo;关景恒还没回答,一个清亮的声音接了话:&ldquo;大部分都约在楼下那间咖啡馆,那里就是我们的会议室&mdash;&mdash;上一次tony来的时候,他们俩是在厨房里开会的。&rdquo;说话的人正是幽幽,小潘隔着门告诉过她这个名字。眼看着幽幽拎着楼下咖啡馆的外带纸杯,小雅便笑:&ldquo;谢谢老板娘啦&mdash;&mdash;&rdquo;话音还没落,她立刻感觉到了周围某种微妙的气氛。

幽幽倒是淡然地冷笑一下:&ldquo;一个多月以前就分手啦。&rdquo;屋角有个不知是谁的声音细细地传出来:&ldquo;小雅姐,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八卦。&rdquo;那几个工程师互相对视了一眼,此刻周遭的对话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写得非常垃圾的代码。此时,幽幽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灵境身上。关景恒从一堆外带纸杯里拿出一杯,仔细地看着店员写在杯身上的字母,问:&ldquo;谁的拿铁?&rdquo;小雅认领了之后,他再拿起第二杯,大韦自己认领了。然后是第三杯,他不声不响地把它放在灵境面前。他从来都知道她会点什么,除了灵境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注意过这个。

你是特别希望有人看出来吗?想象中的小潘从脑海里跳出来大声嘲笑她的幼稚。

&ldquo;这个是白千寻的一些基本数据,你先看一眼?&rdquo;大韦把自己的ipad推到小雅面前。&ldquo;不必,&rdquo;小雅笑了,&ldquo;我知道谁是白千寻。直接说主题吧。&rdquo;&ldquo;连我奶奶都认识他了。&rdquo;幽幽补了一句。

人们都说,近半年来,白千寻的走红是一个奇迹。他原本是个被韩国公司淘汰的练习生,回国以后,起初仅是在一个cosplay的小圈子里爆红的:某个漫展,他扮成《千与千寻》里的&ldquo;白龙&rdquo;。&ldquo;白龙&rdquo;原本是一个很质朴的少男形象的河神,可是他的扮相却让所有人记住了那点惟妙惟肖的仙气,他&ldquo;白千寻&rdquo;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紧跟着他在各种漫展上演唱日文动漫主题曲的视频也被疯狂地转发。再然后,他的每一个cosplay的扮相都能引得众多小女孩疯狂尖叫,任何一个角色到了他身上,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神似,或者那么一点点画龙点睛的生动。他去日本参加漫展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长长的队伍&mdash;&mdash;都是自费自愿的粉丝们,默契地分了工:有人订机票,有人负责给他做日文翻译,有人负责跟日本主办方沟通&hellip;&hellip;到这一步,也还可以说,仅仅算是一个小圈子里的知名度。去年夏天,他被某个选秀节目组找到,参加了一档甄选歌手的节目&mdash;&mdash;当他终于卸去所有的cosplay装扮的时候,他曾经的粉丝们却发现,他已征服了更多人&mdash;&mdash;他唱得有那么好吗?未必,唱功恐怕也就是当年小潘那个水准,可是他是天生的伶人,身上就是有种恰到好处,引人想要多看他一眼的脆弱。基本上,他一个人救活了那档节目。游戏商家们愿意不合理地砸钱找他来代言,大品牌的广告商们也惊喜地发现,当他好好配合拍硬照的时候也充满了锋利的硬气&mdash;&mdash;这硬气里自然还带着满满的钱的气味。六个月过去了,某家著名的娱乐媒体在盘点过去一年艺人们的年收入时,白千寻的数字让他们面面相觑,据说那位主编气急败坏地说一定是算错了。因为当这个完全不好归类的年轻人动了很多人的蛋糕时,他甚至还没有真正发布属于自己的第一首单曲。一时间,很多不过比他出道早了两三年的艺人,提起他都瞬间浮现出一副老艺术家的嘴脸:&ldquo;这个市场疯了吧,他没有任何作品呀。&rdquo;

&ldquo;六周以后,就是白千寻发第一张专辑的日子,这张专辑是数字形式发行的。主打歌随便听,不过想听整张就要付钱。其实,他的团队现在也很紧张,他们害怕万一白千寻自己的作品让大家失望了,对他现在的热度来说反而是种伤害。这关系到他身后几千万甚至更多的广告收入&mdash;&mdash;也许,我们的机会来了。&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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